母親。妻子。女兒
一
我病了,病得不輕。彷彿迷路於茫茫沙海中,不辨東西,甚至連意識病魔也要拿去。
呼喚聲聲,眩暈中我發現了一雙善良而慈祥的眼睛。是媽媽的目光,讓我覓到了平衡:天在上,地在下,萬物停止了翻轉,人臉也不再變形。
頃刻間,我得到了綠蔭,得到了泉水,得到了撫慰,得到了疼愛和勸勉。
媽媽眼中的甘露,救活了一個生命。而留給她的只有可憐兼欣慰的神情。不,還有那布滿血絲的乾涸的雙眼,濃縮了臉上白色的淚的印記。
我激動而無力的叫,病魔在叫聲中逃遁。讚美詩、哀樂、兒歌、招魂歌同時響起,為我歌唱。我在這混合聲中復蘇。
“媽媽——”我的聲和着淚,那淚水,又順着她那乾涸的河床汩汩而流。
二
我病了,病得不輕。身旁柔水在流——那是愛妻忙碌的身影。貓一般的微微嬌喘——是她愛憐的呼吸,一種連着我生命的響動。
心煩時,連眼前的桌子也嫌多餘,迷迷糊糊,昏昏沉沉。但只要她一離開,我便悵然若失。
她的奔走、照料、鼓勵、親怩,關閉了我去鬼城的通路,我無以名狀,幸福、酸楚、激動而哀痛。
我與她,已沒有年齡、性別的差異,化作愛的一體,愛的凝聚,愛的合成。我感謝她,但說不出什麼感謝的話。生病真可怕,它幾乎成了去陰曹地府的身份證明。但,我竟有再生一次病的奇想。我好了,漸漸的強壯了;她瘦了,在她那疲倦的容貌里,我看到幾分病正在她身上滋生。假如她病倒,我會怎麼對待她呢?……
三
我病了,病得不輕。愛飛舞的小蝴蝶也停了下來。她望着我,望着我。心在抖,抖出一陣痛苦的喜悅,於是,小蝴蝶和這顆心開始了對話:
“爸爸,您怎麼啦?”
“病了,很難受。”
“您會死嗎?”她眼裡閃着淚花。
“暫時不會,不要離開我。”
她點點頭,扇了扇美麗的翅膀。我閉着眼睛,但能看到她,比睜着眼看她更美麗。她的小手不停的在我的額頭的皺紋間滑動。那麼柔,那麼輕,又那麼扣擊我的心。
我不能死!一瞬間,責任、義務、關心、愛撫、欣慰、培養、成長……
一切與下一代有關的詞語一下子湧出,急驟的排列組合著。一個聲音在喊:小蝴蝶。外面有美麗的花和清新的空氣,飛去吧,飛去吧!她搖搖頭,依然用小手輕輕撫摩着我頭上的皺紋,並擦掉我臉上的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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