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別山區,群山環繞的地方,看山都能看累了,便很少去登山。
鐘山,泰山,香山……
爬過很多山,只是當時沒有帶着登山的心境;爬過很多山,只是那些山都離家鄉很遠……
為了登山而登山,也只能叫做爬山,為了登上去而登,卻不是為了去登;只記得登了上去,卻忘了登的過程和沿途的風景。
最近一次爬山,是三年前的這個時候,提着一杯水,抱着一盒飯,大熱天,但想到老媽還餓着肚子便一口氣爬到山頂,烈火般的太陽打着長長的哈欠,遠遠的水庫中央飄着一條小船,彷彿也被熱的游不動了。我想象着老媽吃飯時美好的樣子,便再次加快了腳步。
那年之前,我沒有真正離開過這裡,也沒有什麼理由要離開這裡,我那麼愛這裡的山、這裡的樹、這裡的藍天、這裡的果實、與這裡有關的一切……
那年,我十八歲,沒有生日、沒有成人禮,有的是那麼多鋪天蓋地的試題;有的是無數個心甘情願的早睡晚起;有的是既喜又悲的消息;有的是焦頭爛額的現實……
那年,我準備離開,沒有好好的跟大山告別,沒有來得及再爬一次大山看太陽升起,有的是對這裡愛恨交織的感情,有的是不舍離開又渴望遠走的矛盾心理……
時間,就像手中的沙子,你握的越緊,它流逝的越快,沒想到我再次爬這座山竟是三年後的現在,我以為我不會再有機會寫出這樣的話,但隔多日起筆仍情不自已。
就這樣走在曾走過的地方,不變的季節,不變的風景,唯一變化的是走路者的心情;同樣的路線,同樣的記號,不同的是路面更加堅固,路線更加堅定。
世上本沒有路,走的次數多了便有了路……
我一直在想,這條如今已反光的土路,到底要經過多少次的負重才能變得這般板實?而走在這條路上的人走路的時候肩上又有着怎樣的承載?
這個問題的答案,也許只有父親才知道。
在父親走板實了這條路的同時,這條路也走白了父親的黑髮,走老了父親的心……
也正是這條路走枯了我童年記憶里的歡聲笑語,走談了我對家鄉那麼濃的依戀,也走出了我的決心,和對大山那或許無關痛癢卻銘心的恨!
而如今,我正帶着愛,重新走在這條路上,感悟着曾經的千般不已和萬種艱辛,回憶曾灑下的那些汗水,有爺爺的、奶奶的、父親的、母親的,還有我的。
遠處白雲繞過樹梢的矯健身形逐漸模糊在綿延起伏的山群間,如鵝卵石般大小的小島躺在水裡一動不動,生怕睡眠的波紋驚醒了夢裡的魚,整個村莊還安靜的躺在群山的懷抱里像熟睡中的嬰兒,鄉間小路上,不只是誰家的老爺爺正背着可愛的小孫女一路說一路笑……
站在山頂上,閉上眼睛,張開雙臂。
風拂耳際,彷彿在細語着只屬於她和季節的秘密。
被樹枝劃破的裙邊放肆地飄在風中,用指甲剪剪斷線腳,放她飛去,像被放飛的風箏,像重獲自由的心,更像被放下的不理解……
就在那一瞬間,允許自己忘了將來,忘了過去,忘了忙碌,忘了壓力,只記得現在的山頂,現在的陽光,現在的自己……
原來這才是真正的登山……
登的是山,走的是路,收穫的是滿眼的風景和成長的寬容。
登上了山頂,也登上了心靈的釋放。
將山上的每一個石子踩在腳下,也將心裡埋藏了多年的坎踩在了腳下。
原來,最豁然的風景不是倔強,而是原諒,原諒大山,原諒歲月,也原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