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立柱
熟悉的地方沒有風景,奇異的風景在於險遠。
龍潭山是吉林市的名山之一。它坐落在吉林市這片小小疆土的左側,在風水先生眼裡,它是典型地“左青龍”吉祥的風水標誌,是吉林市這塊風水寶地的地標,龍潭山的“龍潭印月”是“吉林八景”之一。
據說,早在2000多年前的青銅時代,就有人在龍潭山一帶生活。西漢時期,龍潭山腳下建有夫余王國的都城,龍潭山成為抵禦外敵的山城。后被高句麗人佔領,將龍潭山城稱為高麗夫余城。遼代龍潭山城,是女真人烏拉部的軍事衛成,名曰:俄漠城。清代的廟會僅次于吉林的北山廟會,1754年乾隆到龍潭山祭龍潭。從古到今,先後在龍潭山一帶發生較大規模的戰役6次。龍潭山作為歷史名山,有着厚重的歷史文化,它是吉林地區幾千年歷史的見證。
在我眼裡,龍潭山山勢平緩,既沒懸崖,也沒奇峰,有寬敞的板油路鋪到山的腹地,連接的石階路伸延到山頂。遊人藉助各種樣式的鞋,使出自己的力氣,用沉重的肉體,踩出光滑的小路,似蜘蛛網遍布龍潭山。若剔除那些,“旱牢”,“水牢”的一些傳說,此山毫無神秘可言。
龍潭山少有寂靜的時候。深夜依然閃動着戀人的身影;午夜就有登山的腳步聲,只有在連雨天,山林才得以清靜。
黎明,晨練者紛亂的腳步敲打着山路、石階;喉嚨里發出的噪聲是山間的主聲調;從肺部里排出的廢氣籠罩着這座山林。
夏季,龍潭山不見古木參天,不現泉水溪流,不嗅百花香,林密草疏。
晨起,少有鳥兒鳴;過午,道家蹤影稀。
冬季,龍潭山自然生長的闊葉林木,光禿禿的,山色灰濛濛的,偶有團狀的豆青掛在樹上。
日暮,少有鳥兒歸林;寒夜,僧人不叩門。
我在吉林市已經居住三十年了,與龍潭山隔江相望,到龍潭山腳下,只有30分鐘的步行距離,再攀登40分鐘就能到達山頂,就是這樣的一座山,卻是我二十年前經常攀登的。
今日的龍潭山與往昔的狀況相比較:樹木顯得茂盛;有了收取門票的業務;在早、晚免票的時間鍛煉的人陡增;平日少見遊人。
記得,那是三十年前的一春日,我推着自行車,沿着盤山而上的板油路,攀登龍潭山,很吃力,因為自行車後座上坐着我的祖母。
年近八旬的祖母,矮小體胖,身體卻很硬朗,只是她小時候被裹了足,行路十分艱難,所以,她平日里是很少走路的,一生沒有親自登過山。
看看日頭偏西了,我騎着自行車,托着祖母,下山了……
下山的坡路越來越陡,而且蜿蜒曲折,車速越來越快,自行車載着我和祖母,一溜煙的到了山下,還好,車沒毀,人沒傷。我熱汗、冷汗出了一身。祖母卻在身後若無其事地對我說:“大孫子呀!你說,這自行車吧!還是下山快呀!”
此次登龍潭山,令我記憶深刻,日後,我再也不敢騎自行車下山了。
父親嗜酒,我隨之。只要龍潭山不退綠色,遇有閑暇,我們爺倆便拿着下酒菜、拎着酒,找一塊空地,鋪上報紙,開喝。舉杯行令,載歌載舞,頌詞吟詩,半醉半醒的,直到太陽快下山了,我們才會興緻不減的離開龍潭山。
龍潭山是我戀愛、讀書的好去處。
有時,我會躺在樹下冥想:我以為,春日龍潭山的新綠,是松花江所染成,不然怎麼會山水一色?我懷疑,秋天龍潭山脫下的衣服,又侵入松花江漂洗,要麼來年春到,龍潭山怎麼會依舊的新綠?我猜想,龍潭山一定有一隻魔手,不然,它怎麼能拽下雲彩當被褥……
女兒出世后,龍潭山像磁鐵般的吸引着我,節假日,或全家人,或與女兒,前呼后應,嬉戲的笑聲、穿梭的身影在林間……
春來採集山野菜,夏日樹下好乘涼,秋季尋找小蘑菇,冬天也要喊幾嗓子,啊!我看龍潭山,四季都有好風景。
女兒出國已經十年,這期間祖父、祖母、父親相繼謝世,我所熟悉、愛戀的龍潭山,卻不見了我的腳步。
今年“五一”節,女兒歸來,女兒攜我登龍潭山。我的手裡既沒有下酒菜也沒酒,始終不離手的是一台照相機。女兒手裡握的既不是雪糕,也不是野花,而是為我準備的一杯茶水。
我端照相機,透視窗里呈現女兒的桃花臉,這時,我的腦海里出現多個影像定格——女兒的趴、爬、坐、站、走、跑着長大瞬間的影像。不覺,我的眼睛已經濕潤了。
龍潭山上滿目的草木青,伸展的山路,腳下鬆軟的土壤,地皮冒牙的山野菜,搶先兒開的野山花,樹上跳躍的松鼠,天空飄來的雲兒,還有落在身上的幾滴春雨……無不令我倍感親切。
龍潭山杏花樹已成林,花滿枝頭;龍鳳牆還在,只是油漆已脫落;“水牢”的鐵索,有的銹跡斑斑,有的光明錚亮,依然一個跟着一個彎過石樁;女兒已是待嫁的年齡了;我卻步履蹣跚……
站在山上,暖風拂面,啊!春來,龍潭山依然年輕……
2011年5月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