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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連三日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小景

  2013年的深秋,是一個極為平常的季節,平常的如肇源街頭銀中楊的葉子,秋風一起便隨處可見了。然而,這個深秋對於我們久不相聚的兄弟四人來說,卻是一個團圓而歡快的日子。那歡快如兒時起床前披着被子的“廝打”;如放學路上釋放着的“狂奔”;如晚飯後與鄰居小夥伴鬥智斗勇的“圍毆”……

  我們是在哈爾濱高鐵車站集合的。這是黑龍江省第一個高鐵車站,寬闊的站前廣場,嶄新的候車大樓,對於我這個蝸居於小城多年的過客來說,感覺是那麼的新奇。哈爾濱到大連也只有三個半小時的車程,一下子打破了我10年前去大連一天一夜的記憶記錄。

  坐高鐵這是大哥決定的,就是讓我這個騎着自行車上下班的人感受一下“速度”。

  三弟是從黑龍江邊的撫遠趕到哈爾濱的,坐在舒適的和諧號車廂里,三弟直說“這東西就是快!”。

  車窗外莊稼早已收割完畢,黑色的大地在黃色的莊稼茬子里裸露出來,還未溶化盡的第一場小雪把黑土地浸泡的油光發亮。長春、瀋陽、大連,一路上的風景在漸次的發生着變化,就像一個快速打開的山水畫軸,塞北的秋光山色在三個半小時里也就打開了。站在大連這個山水畫屏的盡頭,感覺消失的綠色一下子又回到身邊,只是參雜着的點點金色,讓我識別出這裡秋的季節開始了。

  大連高鐵站和哈爾濱的高鐵站看不出有什麼區別,只是兩地的景色卻是迥然不同。我們坐在四弟的車裡,一邊感受兄弟間濃濃的親情,一邊感受車窗外道路兩側柿子樹、銀杏葉與高樓交織變換的景色。

  大連雖然手牽渤海和黃海兩大海洋,但他的氣候卻屬於北溫帶季風型大陸性氣候,是東北地區最溫暖的地方。這個月份對於大連人來說絕不是海釣的最佳季節,然而,對於海釣的痴熱狂來說仍然能夠釣出興緻來。四弟是松花江邊長大的孩子,在大連的十多年裡,對別的沒什麼感興趣的,單是對海釣達到了一種迷戀的程度,他說海釣有征服與成就的雙重快感。

  面對無邊的大海,或許是母親河給的本事為四弟壯了幾分膽量吧?

  原定三天時間,三個活動內容,拜訪陶瓷大師,是大哥提出的,被定在第一天,海釣被定在第二天,參觀大獄安排在第三天。四弟想把海釣安排在第一天,說“天氣預報報了5號大連晴,適於海釣”。大哥沒有同意,說“拜訪大師是我這次來大連的一個願望,應該下車就去的,既然天色這麼晚不能再去了,就必須明天早早去。海釣放在6號吧。”大哥一言九鼎,況且此次出行的一切費用是由大哥承擔呢。四弟,對於我們哥四個來說,雖然算是“坐地炮”了,大連的一切行程也都得坐四弟的車,身兼嚮導和車夫不說,還要吃住在他家,但對於我們來說大哥就是大哥,四弟也得服從,明天拜訪大師!

  拜訪陶瓷大師

  “刑良坤,不但是大連人的大師,也是全國乃至世界陶瓷藝術領域的大師。也不是誰想見就能見的。”我還在回味昨天晚上大哥對刑良坤的評價。

  “刑良坤陶瓷藝術館”座落在景色宜人的秀月山下。不知道大師是尋求與山渾然一體的感覺,還是身在秀月山之中的原因,陶瓷館的底色是灰綠的隱蔽色,館與山天然一體、和諧相依。寬闊而平坦的濱海中路與陶瓷館輕輕的擦肩而過,生怕攪亂大師的萬千思緒……

  這裡,依山傍水,遠離大連市區的喧鬧,幽靜而清新。

  我們在王大哥陪同下沿着濱海中路一路直奔。

  “見到老虎就見到老邢了。”王大哥退休前是大連市某警察大隊的大隊長,性格豪爽,為人真誠,一開口就讓我感受到,大連人語言里特有的那種幽默直白、清新鮮活的“海蠣子”味道了。王大哥是大哥的好朋友,同樣也是刑良坤的好朋友。

  “老邢的陶瓷藝術館與虎雕廣場相鄰,他的藝術館比虎雕廣場名氣都大,你知道嗎?”王大哥用地道的大連話在讓我們盡量的了解一些大師的基本情況。“這人就是一個瘋子,你知道嗎?他做了很多瘋狂的事,他曾經把億萬資產裸捐,不給兒子一分錢的資助,就是鼓勵兒子自主創業,這是一般人做不到的?”;“後來又從零開始,創建了現在的事業,他的無形資產和有形資產可是老了去了,你知道嗎?在陶瓷領域就有20多項的發明,都是有證的。”;“他還沒做成事的時候我們就很熟了,現在成大師了,但是感情還和以前一樣。他的茶道碗通過我就送給老多朋友了,你知道嗎?”;“人體陶瓷藝術太誇張,你知道嗎?我是看不懂,到時候你們哥幾個好好欣賞欣賞……”

  車子停在藝術館門前,下車,拾階推門而入,門旁一側是參觀登記處,王大哥向解說員介紹說我們是“老邢的朋友”,並謙讓的讓我們走在前面,便沒有登記。解說員也主動的引領着我們從一樓開始參觀起來。這裡不僅展出刑良坤的陶瓷作品,也有他多年的收藏品,長長的一個玻璃展櫃,裡面展出的是大師的日本青花瓷收藏品,看上去很像日本的“春宮圖”,陶瓷小巧精緻,人物栩栩如生,上百個擺件里沒有相同的姿勢,崇尚性文化的日本人可謂是追求到了極致。據說日本專門為刑良坤建造一個陶藝館,這可是日本史無前例的為中國陶瓷藝術家建的唯一一個陶瓷藝術館了。

  兩層展覽大廳展出最多是刑良坤本人的作品,其中又以茶道碗為最多。圓型的、方型的,色彩斑斕,光怪陸離。我不懂陶瓷的工藝講究,單從數量上就能知道大師的勤奮了。

  “其實老邢一開始是搞收藏的,從事陶瓷創作是後來的事。現在展廳里的每一件作品都是精品,不是好東西他不會讓別人看的你知道嗎?”王大哥說。

  “這就是他的發明,叫泥條多層連接,還有懸空陶塑、多層吊球都是老邢的發明創造,老厲害了你知道嗎?”王大哥看到我們在一個大型的陶瓷擺件面前駐足,便上前為我們講解。

  “這邊就是人體藝術,看上去太誇張了是吧,他的作品和他本人的性格差不多。你知道嗎?有人稱呼他是大師,也有的人叫他是大狂人、大傻人、大瘋人,還有人叫他大情人。這麼多年了,我還是叫他老邢,他也喜歡我這麼叫他。”

  我真的是一個不懂欣賞的人,對陶瓷藝術更是不敢張嘴,生怕貽笑大方,只能在心底里琢磨。比如大師陶瓷作品的“人體”,說是人體,但四肢幾乎難以尋覓,彰顯的是兩性器官,這不單單是誇張,而是用誇張手段宣揚一種崇尚,是對人類的至高無上的崇尚嗎?我用極度欣賞的心思在為大師的藝術定調。如果陶瓷也能像繪畫一樣分派,那大師的陶瓷藝術應該屬於寫意派了,如果陶瓷能像書法那樣分派,那大師的陶瓷藝術應該是狂草了吧?我在為大師的陶瓷妄自下着定義。

  我們在瀏覽完二層展廳后,老邢的太太把我們讓到客廳。從客廳的窗子里能看到十一月的秀月山依然景色青青。

  我們在造型為螃蟹的椅子上坐下,老邢午睡剛剛醒來,他說了一聲“老王來了”便站在我們中間。個子不高,但體型略胖,長眉毛,大鼻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王大哥把我們一行哥四個一一介紹給邢大師,握手寒暄之後便招呼“傅美倒茶”。傅美是邢大師的愛人,是大連模特大賽的冠軍得主。說刑良坤是大情人,就是指刑良坤對這位模特冠軍的忠貞愛情了。

  大狂人沒有談他的發明,也沒有談他的陶瓷,首先談的竟然是釣魚島。“老王最近沒看電視嗎?小日本對釣魚島野心不死,我們不用和他們打口水仗,就像農村婦女罵大街似的,沒意思。一旦發現小日本登島我們就發射導彈,直到炸平。”

  “老邢你還是那麼精神!是不是‘大美人’伺候的好啊?”王大哥這話是玩笑也是真話。刑良坤把全部的精力投入到陶瓷藝術之中,生活起居全是由大師的愛人一手操持。

  “我是在朋友處有幸見到過大師的茶道碗,是一個方形的,紅色柚子,看上去十分鮮亮,我也喜歡收藏,但和大師比也就算不上收藏了。這次來大連主要就是來拜訪大師,同時想通過我的本家大哥索求一個作品,價錢可由大師定。”大哥看出來,眼前的大師並沒有拒人千里之外的“架子”,坐在我們之中就像早就熟悉的朋友,便客氣地說出了實話。

  “傅美,你給這位王兄弟拿一件紅釉茶道碗。這麼老遠來的,你們是坐高鐵嗎?”

  “是的,從哈爾濱到大連只用三個半小時。”

  “我們國家還是可以了,高鐵技術是世界一流的,就像我的陶瓷藝術,也是世界一流的,至少趕上了小日本。”我認為這不是誑話,這是一種精神,歷史上的許多領域我們都是日本人的老師。

  “看看這個怎麼樣?”。傅美不愧為模特冠軍,高挑的身材,輕盈的步履,還有那美麗的容顏,這可能是上天賜予刑良坤的緣分吧。傅美拿來一個紅釉大碗,紅釉可是邢陶最有代表性的陶瓷藝術,在全國乃至全世界都是有名的,邢陶紅釉的紅是鮮紅,且光亮,有一種晶瑩的質感美。

  大哥一隻手端着碗一隻手在包里掏錢。刑良坤說:“王兄弟別掏了,我的陶瓷只送不賣的,你要是給錢我就把碗收回了!”

  傅美嫻熟的為紅釉碗照相、登記、裝箱,看得出,傅美是個很能幹的女人,是邢大師得力的助手了。

  大哥捧着碗如獲至寶的樣子,一個勁的憨笑着“感謝!感謝!感謝大師,有機會再來大連一定會再登門拜訪大師”。

  “一百年來,全世界的陶藝都沒有一點進步,到我這裡才有了飛躍。在科學技術領域,只有發明創始人,才可以稱得上是一代大師。我就是這樣的一代大師!”這斷話是在一個記者的採訪日記中看到的,我相信這是大師說的,這很符合不遮不掩、語出驚人的刑良坤語言風格。其實,無論是瘋,是傻,還是狂,大師的哪一個方面都能讓你琢磨出味道來了,或對歷史的,或對社會的,或對人生的,或對感情的等等,甚至越琢磨越有他獨特內涵。

  在一陣“謝”聲中拜別了我仰慕一夜了的陶瓷大師——刑良坤。

  參觀大獄

  11月6日,本來是海釣的,四弟在海邊的朋友一大早就打來電話說:“海里風大,今天不行了,明天再說。”

  “今天去旅順參觀大獄。”大哥再次確定了活動方向。

  四弟因為海釣沒能去成有些沮喪,車子開的特別快,一路的崗上坡下似波峰浪底,直奔旅順口向陽街139號——旅順日俄監獄,俗稱“大獄”。

  “大獄”,這是當地人對這座外國人在中國建造的監獄恐怖的稱呼,“蹲大獄”是何等的悲愴。我們沿着導遊指引的線路緩慢前行。

  “這條路是許許多多革命先烈走過的路,如今我們也算是踏着先烈的足跡前行了。”在沒有踏進大獄之前,三弟有些興奮。

  大獄是1902年沙俄始建,1907年日本擴建。監獄圍牆內,佔地面積2.6萬平方米,有各種牢房275間,可同時關押2000多人。還有檢身室、刑訊室、絞刑室和15座工場。監獄圍牆外,有強迫被關押者服苦役的窯場、林場、果園、菜地等。總佔地面積22.6萬平方米。許多中國和朝鮮、日本、俄羅斯、埃及等國家的人民曾被囚禁和屠殺於此。1945年8月,蘇聯紅軍進駐旅順,監獄解體。

  大獄內有東西中三棟牢房,呈放射形排列,每棟牢房均為上下兩層,中間有鐵篦子,看守在上層可看到下層的牢房,還有病房、檢身室、刑訊室、暗牢、絞刑室等等。我們是從東牢房進入的,然後是西牢房,這是我們從沒有踏足過的場所,陰森黑暗,在電影里看過的一幕如今就擺在眼前。陰暗潮濕的牢房裡擺放着一個便桶,一雙草鞋,這,或許是英烈們的全部家當了。

  安重根是朝鮮半島最著名的抗日英雄,1909年10月26日在哈爾濱槍殺了首任日本駐韓國統監伊藤博文,被捕后,同年11月3日被關押在此,1910年2月10日處死在此,那年他年僅30歲。在獄中,安重根寫下了“東亞和評論”、“獄中記”等著名文章。為了紀念這位東北亞抗日英雄,2014年,中韓兩國政府同意在安重根被捕的地方中國哈爾濱火車站前修築安重根紀念碑,以緬懷這位中韓兩國人民心目中的抗日大英雄。

  其實,安重根之所以為中韓兩國共同的英雄,源於伊藤博文是中韓兩國共同的敵人,1894年,伊藤博文在擔任日本首相時期,不但參與策劃了日本對李氏朝鮮王國的侵略,同時參與策劃了清日甲午戰爭,戰後,尹騰博文在日本與清廷代表李鴻章簽訂不平等的《馬關條約》,讓中國喪失了台灣及澎湖列島、遼東半島主權。都說甲午戰爭之痛,不單單痛在北洋水師覆滅,更痛在《馬關條約》。在中國設立安重根紀念碑也就是理所當然的事了。

  大獄管理處不但展出了大量的證人證言資料,還展出了許多獄中詩抄,每一首都展現了抗日誌士慷慨激昂、不畏屈辱、英勇頑強的革命意志。

  “壯士從容入獄中,

  身心似鐵氣如虹。

  工農革命成功日,

  萬里江山一色紅。”

  這首詩或許能代表每一位共產黨人和每一位抗日誌士,對抗戰勝利的堅定信心。面對鐵球、吊杆、笞邢、老虎凳等各種刑罰,他們意志堅定,鬥志頑強。共產黨員王其煥、翟清平在日寇的眼皮底下秘密發展了愛國志士寧學賢加入了中國共產黨,並在監獄中建立了黨支部。

  監獄的建築分為青紅兩色,青色是沙俄1902年始建時保留下來的原有建築,紅色是1907年日本佔領旅順后開始擴建的部分。一個監獄,青紅兩色分明,紅的是烈士的血,青色是烈士筋骨。

  在日本統治時期,這裡不但關押着中國的抗日誌士,還有反戰的日本進步人士、美國飛行員等。監獄由俄管時期的87間牢房,增加到275間,成為抗日誌士的人間地獄。

  據說東、中、西三棟牢房呈放射形排列,俯瞰似一個“大”字,所以叫“大獄”。所謂“大”者,超過一般的乃為“大”,旅順監獄無論在佔地面積、關押人數、刑罰殘忍度等等方面都超過一般的監獄,故為“大獄”。絕不是簡簡單單的在建築形狀上來解釋這個“大”字的。在日寇統治的40年裡,在這個大獄里,滅絕人性的日本帝國主義,究竟殺害了多少仁人志士已是無從知曉。

  在監獄的東北角有一棟二層樓房式的絞刑室。行刑時,劊子手用白布蒙住被處死者的面部,將他強行按坐在活板上,脖子套上絞索,然後突然打開活板進行絞殺。屍體被蜷曲着塞進木桶釘上蓋,然後抬到監獄外的荒地里掩埋。

  大獄,每一處都見證着日本帝國主義在中國犯下的慘絕人寰的滔天罪行。

  “成千成萬的先烈,為著人民的利益,在我們的前頭英勇的犧牲了,讓我們高舉起他們的旗幟,踏着他們的血跡,前進吧!”這是大獄英烈展廳中的碑文。這碑文是在給後人以勇氣,面對強敵無所畏懼的勇氣。

  我想起了一句口號,叫“打倒日本帝國主義”,其實這句口號太中庸了,不足以鼓舞人的士氣,“打倒”就會有再爬起來的時候,日本帝國主義不能只是打倒就完事了,應該是“打死日本帝國主義!”,就像是一堆火,只有用水徹底澆滅,才不至於死灰復燃。

  走出大獄,我深深呼吸一下秋日裡清新的空氣,使揪着的心得到一絲舒緩。扭過頭去看大獄右側的那顆銀杏樹,金黃的樹葉一半在樹上,一半灑落在地上,灑落在地上的葉子圍着筆直的樹榦,形成了一個橙黃色的圓,就像長在樹上還沒有飄落的葉子的影子。我走過去,慢慢蹲下,伸手撿拾那傘狀的葉子,那葉子不如肇源銀中楊的葉子大,卻比銀中楊的葉子齊整而厚重,葉片筋脈清晰可見。銀杏樹的葉子有治療心臟的藥效,不知道是大獄管理處特意種植,還是這棵銀杏樹有了靈性,到這裡是想治癒人們傷痛的心嗎?

  大哥和三弟四弟在搶時間拍照,說還要到博物館、到炮台、到日俄戰爭遺址等,更加直觀的了解一下中國的近代史。我卻有些猶豫,不想再“直觀”了,我怕我的心會揪的更緊,我怕那些地方沒有這樣的銀杏樹了。

  海 釣

  雖然三弟說睡覺前不能爬窗戶向下看,看完會恐懼的睡不着覺,總是想這36層樓房倒了可怎麼辦呢?但是我們還是從窗外看到了一個陽光明媚的清晨,這天是2013年11月7日。

  我們早早的吃完早餐便再上四弟的大吉普車,開始海釣行。車子在一個叫董坨子的碼頭停下,四弟的朋友大海早已等候在此。大包小裹拿上船,我們緊跟在四弟身後,順着踏板來到船上。這是一個極普通的小木船,船身刷着紅藍兩色的油漆,看上去像海盜船。大海自然就是這條海盜船上的船老大了。

  “突突突”的“海盜船”漸漸地離開碼頭駛向大海。海水由渾黃逐漸變得青亮,但這都不是我想象中的大海的顏色,或許還要再深入一些才能看到海之藍吧。

  船在一個叫“海貓子”島的旁邊停下,並不靠岸。四弟和他的另一個朋友老呂打開那些大包小裹,從裡面拿出魚鉤、魚線和雨衣,船上自帶的半桶誘餌。“怎麼沒有釣魚竿?”我問。

  “我們用不着釣魚竿,我是船釣,大連和我們家的松花江不一樣,這裡在岸邊用釣魚竿釣魚叫岸釣,在岩石上釣魚叫磯釣,向我們這樣在船上釣魚叫船釣,用不上魚竿的。”老呂一副內行的架勢,一邊拴鉤一邊給我們講述海釣的學問。

  “這魚鉤你們那裡是沒有的,這叫天平鉤,一盤兩個魚鉤,中間是墜子,船釣用這種鉤既經濟有好用。這是高粱葉子,是大連最便宜的喂子了。”老呂說完已經裝上了兩盤鉤。“把鉤放進海里,憑感覺墜子是不是到了海底,感覺到了海底后再往上提起一米左右,讓高粱葉子浮在海底,魚兒以為是食物來了,趕緊上來吃,這樣魚兒就會上鉤了。”老呂是大連人,早年在黑龍江工作過,操一口很不地道的“大連話”在給我們講。我們哥三個總算是懂了一些,於是開始放鉤。

  船離海貓子島很近,不遠處有一條藍色的分水線,分水線的遠方就是一望無際的海之藍。

  海貓子是大連人對海鷗的別稱,海貓子島也就因海鷗而得名了。成群的海鷗圍着島上飛翔,時而展開翅膀掠過水麵,時而落在不遠處的岩石上玩耍,時而走進水裡嬉戲,時而群起群落相互追逐。大海是海鷗的故鄉,海貓子島就是這群海鷗的家了。一隻海鷗從我們的前面飛過,一群海鷗接着飛過,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見到這美麗的精靈,讓我不由不想起那句歌頌他的詩句來:“在蒼茫的大海上,狂風卷積着烏雲,在烏雲和大海之間,有一隻海燕在高傲的飛翔。”

  如今,我就在大海與海燕之間,在一隻“海盜船”上,手把一盤絲線,等待着魚兒上鉤。

  大哥、四弟和老呂趴在船的左舷上,我和三弟佔據右舷,大海自然是小心翼翼的當著他的船老大了。三弟首先開張,釣上一條黑魚,因為是在放下鉤的兩分鐘之內釣上來的,所以,增加了我們的信心。我按照老呂指導的釣法,手不斷的提着絲線。

  “哈哈!又來一條!”三弟的第二條魚又上了鉤,拉上來一看是一條黃魚。

  “不簡單啊老三,黃魚可是貴重的魚,看來你今天運氣不錯。”老呂誇獎着三弟,三弟更是興奮的不得了,“原來海釣這麼好玩呀,怪不得老四喜歡”。

  我還是屏着呼吸,緊張的拉着我與魚兒之間的線,突然感覺手上的線有下拉的感覺,我趕緊往上拉線,果然是一條黑魚,比三弟的那條黑魚還要大。

  “老二開張嘍!”老呂替我高興。

  我把魚摘掉,感覺黑魚的魚翅很堅硬,比松花江里的嘎牙子翅要硬很多。

  看着釣上來的黑魚,心想,海釣原來是這麼輕鬆,這麼簡單啊。我一邊放鉤一邊偷偷地瞄了大哥一眼,大哥還是在專註地握着線,眼睛死死地緊盯着水面,或許在希望線的那頭有一條魚兒抵不住誘惑開始咬他的鉤呢。

  “老三又開張嘍!”我把鉤剛放到底。三弟就自己嚷嚷開了。我側臉一看,三弟真的又釣上魚來了,這回還是個滿鉤,天平鉤一面一條大黑魚,老呂看后都說“真是少有!真是少有!”

  “老呂你,你這會知道啥叫氣人了吧!”四弟看上去有些着急了。

  釣魚的時間過得很快,已經是下午一點了,“海盜船”靠近海貓子島后再駛離,駛離再靠近,就這樣,不知道有多少次的往複,船艙里的與已經有20多條了。大海決定“收線”,到蛇島這邊去,說:“可能有大魚”。

  我趕緊收線,這回,在線的一頭不是魚,而是一個紅色的海星,鼓鼓的,脊背上均勻的散布者白色的點點。我知道,海星只有在海里才能展示出她的美麗來,我把他捧在手裡,看了又看,然後很不舍的讓她帶着我的體溫,重新回到屬於她大海。

  其實,在這裡不是只有我們一條船,不遠處就有一對老夫妻悠閑地坐在船頭,一個在靜靜地握着線,像是閉目養神,一個在不緊不慢的拉着線,一會魚兒就上船了。或許,海釣不一定就像我們這樣,瞪着一雙期盼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水面。

  我們的“海盜船”與老夫妻的船擦肩而過,全速駛向蛇島的方向。

  蛇島或許真的有大魚,就在前方,我似乎看到了有許多船,而且這些船越來越近了,看來大海說的沒錯了。

  前面的船大約有20幾隻條,各種樣式的,有的像白色的快艇,感覺輕盈快捷,大海說,那些較先進的船是對外出租的,按小時算租金,幾乎都租給了海釣和遊玩的人。我們這種木質漁船,是漁民自家使用的,並不對外出租,因為和四弟是朋友,大海盡全力幫助我們,不但用船,還主動給我們當船老大,這就是大連人,熱情好客,對朋友夠意思的土著的大連人。

  大連是由一個叫青泥窪的小漁村逐漸發展起來的,大連的歷史是移民創造和書寫的歷史,浮躁的外來文化沒有改變青泥窪人骨子裡特有的江湖義氣。

  有人說大連人一半洋氣一半土,洋氣的是作為現代城市的大連人的外表,土的是作為老碼頭的大連人淳厚質樸的意氣。其實,大連有山有水,大連人一半是大山的壯美,一半則是海的寬廣,這些,在大海的身上都能體現出來。我望着語言不多、翹着二郎腿的大海兄弟在想……

  “船往回返了?”前邊的船越來越近,大海站起身向前方張望。“是漲潮了。看來我們只能是釣到這了。”大海說完調轉船頭就往來的方向駛。

  “說漲潮就漲潮啊,這大海怎麼這麼不定性啊?”

  “海就這樣,你以為是松花江嗎,一年漲一次。”

  “漲一次就夠嗆了,一年漲幾次大水家還要不要了。”

  三弟四弟相互你言我一語“抬着杠”。

  這時,我感到海水在向上托舉着船。是海浪嗎?我看了大海一眼,大海依然坐在椅子上,一隻手夾着煙,一隻手把着舵。

  “老二、老三、老四還有老呂,都蹲下,把住船梆別鬆手。”大哥說的很快,和平時說話的語速快上許多。

  我按照大哥的指示蹲了下去,兩隻手死死的抓住船板,頭露在外面,看着海水的變化。

  一個浪過來了,船由波峰再進入浪底,又一個浪過來了,船依舊是波峰浪底,大海似乎把馬達放到了最大,但我還是感覺是海浪在推着船前行,似乎大海的馬達已不再起作用了。

  浪一個接着一個,一個比一個大,船開始在浪的水簾里行走了。船艙內不斷的進水,大哥把唯一的一件雨衣蓋在三弟、四弟還有老呂的身上,兩隻手把雨衣的一角壓在船舷上,使之不被颳起,自己的背始終朝着浪的方向。

  我不再看那藍色的水頭白色的浪了,海神發威了,船艙已經進了許多水。我拿起一個用塑料桶改制的戳子,一下緊接着一下向外掏水,任憑海浪把我覆蓋,我只有一個念頭趕緊掏干船艙里的水,我渾身早已被海水浸透,浪打在身上就像傾盆大雨淋在身上一樣,只是海水真的是鹹的,而且鹹的不怎麼好喝……

  “我的媽呀!嚇死我了,差一點沒全軍覆滅呀!”總算又回到了岸上,大哥長嘆一聲。

  “大哥害怕了?沒事的,我們經常遇到這樣的天氣,都習慣了。”大海說。

  此時的我一定很像是一隻落湯雞,站在岸上看着浪花翻卷的大海,感覺自己是剛從那大浪中鑽過來的英雄,“勇敢”而“頑強”的哆嗦着。眼前,渾身是水的大哥,還有總算沒被這場風浪淋過的三弟、四弟,那與生具來的手足情讓我的眼角“漲潮”了,這潮水比海水來的更急更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