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記:從6月14日到18日,5天的遊程在餘興未盡中結束,可是我思想的翅膀依然高高飛翔在南國美麗的天空,久久盤旋於那青山,那綠水,那城市,那村落,那梯田,那無盡的香蕉林,那曲折蜿蜒望不斷的山路和藏在大山深處的村民。這是一次領略南國風情的匆匆太匆匆的幸福遠行,又是一次靜慮人生蕩滌靈魂的漫漫心路之旅。我知道,以後的日子裡,不管歲月如何流轉,年華如何消逝,我都會依然不斷守望着南國那片神奇的家園,如同守望心靈一片澄明的藍天——
上海浦東國際機場,籠罩在無邊無際的蒙蒙雨霧中。我們乘坐的國航班機,慢慢滑行了一大段距離后,機身突然劇烈抖動起來,離開地面,破開雨霧,斜斜直向蒼穹。上升到大約九千米高空,飛機才基本擺脫氣流的強烈干擾,平穩穿行在濃重的雨雲里。雖然如此,我們的心情很燦爛,一臉陽光,畢竟是難得的惠警休閑之旅。
我的運氣不錯,機票座位是34A,臨窗。儘管窗口小得如一把扇子,但我已經很知足了。飛機飛行了四十多分鐘,天空變得越來越明亮。透過窗戶,我看到了在地面上很難看到的壯觀景象:如洗的天空,湛藍湛藍,朵朵白雲漂浮,就像蔚藍的大海上座座冰峰移動;有時又像連綿不絕的巍巍雪山,潔白晶瑩,橫亘數萬里。難怪前人對天國充滿浪漫的情懷,我也因此更能理解藏民對喜馬拉雅山脈的極度膜拜。因為在藍天的映照下,聖山雪白的山體猶如天使的光環般耀眼溫柔。“雲散水流去,人寂天地空”,藍天蒼穹使你空空無也。
當飛機漸臨桂林上空,一幅壯美的山水畫卷也徐徐展現在我們的眼前:蒼山莽莽,河道蜿蜒,一個個規模不大的村鎮散落在山腳河旁。在那些相對平緩的小山巒上,無數株細長筆直的樹木引起了我們極大的好奇,後來才知道它們叫桉樹,亞熱帶一種不擇環境的速生樹種。它們在機翼下匆匆掠過,幾乎沒有彎曲斜生的樹榦,也無旁逸斜出的虯枝,全都那麼整齊地挺立在高高的山巒上,彷彿向我們這些遠道而來的朋友行注目禮,表示出十二分的友好和誠意。桉樹,你好!美麗的桂林,你好!隔着飛機的側窗,我也在心裡默默向它們致意我深情的問候。
當天住宿桂林豐裕酒店。從桂林到陽朔83公里的水程,是全長437公里的灕江風光最為旖旎之處。第二天上午九點,我們從大圩古鎮的磨盤山碼頭出發,開始了我們真正的灕江之游。
“江作青羅帶,山如碧玉簪。”,唐代大詩人韓愈的詩句就像甜蜜的糖果一樣,使我這個赤貧的孩子對灕江曾經無數次魂牽夢繞。遠方如夢,我知道她在遠方的遠方,如夢的遠方。當我踏上逐夢之旅,不遠千里,終於,這一天站在灕江邊上的某個遊船碼頭,親睹她的芳容時,剎那間我竟一時無語,一臉悵然,一腔夢碎。在我眼前滔滔奔涌,竟是一江泛黃,水草逐浪沉浮的灕江。我在心底里呼喊:“灕江,難道這就是我朝思暮想的灕江?灕江,清澈的灕江,你怎麼這樣忍心擊碎一個孩子幾十年來的夢想?”不是說“灕江的水真靜啊,靜得讓人感覺不到它在流動;灕江的水真清啊,清得可以看見江底的沙石;灕江的水真綠啊,綠得彷彿那是一塊無瑕的翡翠。”
灕江?灕江!——灕江
在百感交集中,我們的游輪駛離碼頭,順流而下。全程陪游胡導已經熟稔了此景,偶的露面。倒是遊船上的攝影個體戶,不厭其煩,神采飛揚地介紹一路山水:草坪風光、蝙蝠山、仙人推磨、童子拜觀音、九馬畫山、黃布倒影;一邊忙於給遊客攝影留念。我自備索尼傻瓜相機,本也可以不去理睬他,一想千里迢迢來此,也許終身一回,照幾張權當備份,不致留下遺憾。
“那位大哥,6號,到船尾,該你了,你前面好幾處景點沒拍。”被他一會喊到船頭,一會叫到船尾,哪裡還有半點心境看山觀水,真叫花錢買忽悠,自討罪受。
我有點來氣,就不冷不熱地頂他:“我怎麼左看右看不像觀音?哪裡是童子?不拍,不拍!”
他也不十分爭辯,只是習慣而自然脫口而出,“三分看景,七分想象。”回答自是經典。
遠遠一山迎面而來,就是所謂著名景點“九馬畫山”了。他指指點點,左比右划,照例解說一番當年周總理慧眼識九馬,而朱德怎麼看只有七匹馬的故事。
“哪裡有九馬,我看只一匹馬像?”我實話實說。
“你們上批團隊中有人找出十一匹。”我暈,這話他不用腦子也肯定說了無數遍了。不管了,細雨中我決定結束被拍,回到船艙用餐。
中餐人頭一份,很是袖珍,米飯估計與小孩拳頭大小般等量;小菜一碟,但品種較豐,我細辨有榨菜絲、火腿腸、雞蛋、豆腐皮、冬瓜條、肉絲。邊細嚼慢咽,邊賞真山真水,切切實實領略了一回秀色可餐的意境。中餐雖分量不多,似飽非飽,但此中有真意。如果在船上饕餮大餐,觥籌交錯,能算寄情山水么!
解決溫飽,又擺脫別人左右,我在搖晃的遊船里如在母親的懷抱里,感到陣陣愜意和溫馨,身在此,心在彼,信馬由韁。夾岸的青山便在雨季里氤氳着我,滿眼的綠,滿眼升騰着生命的朝氣。你便成了遍山的樹,你便成了那岸邊一叢叢青翠欲滴的鳳尾竹,你便成了那悠然飛過被億萬年灕江清流梳妝過的自由鳥。
灕江途徑興坪,流成大大的“幾”字形。江面狹窄,船離壁立的山岩僅十來米。船行江中,水急浪猛,稍有晃動。雨大起來了,把對面巉岩連同生長在巉岩縫隙里的稀疏小樹塗抹得一片迷離。迷離中,你只能依稀分辨出那是岩石,那是小樹。但可別小瞧了那些樹,論樹姿形態,它們絕不會遜於蘇州公園裡養尊處優的盆景樹木;論精神氣質,它們更是集天地自然之靈氣。它們紮根山岩,生長在絕壁之上,身形虯曲而矮小,但逆境造就了它們非同一般的性格:無求無欲,永不氣餒,堅韌不拔。
初來的不快早被泛黃的江水沖刷得一乾二淨,我對灕江的感情是潛在的。億萬年的灕江早已積澱為一種不朽的山水文化,她植根於自然的永恆,流淌在華夏民族的血脈里,任誰也無法輕易抹去。
夏季的灕江本身就像一篇絕妙的散文,看似一盤散沙,其實處處精彩,耐人品味。船行五指山,暴漲的江水已經浸沒堤岸,漫上草灘。幾隻牛羊有低頭悠閑吃着草,有靈化似的站立雨中,也偶有抬頭看看的,也不知是看山,看水,看遊人,看迷茫雨的世界。我也看,看灕江牛羊的生活,看離牛羊不遠處“萬綠叢中一點紅”。那“一點紅”也許是灕江大山顧盼的眼睛,向遊客傳達了青山的柔情和嚮往。所行之地,有幾處溪泉流入灕江。它們差不多都是從山上一路尋尋覓覓而來,拐過山石,繞經樹叢,在遊客毫無感覺下,突然從茂密的樹叢中出其不意探出來,毫不猶豫匯入江中,結束平淡的生命旅程,默默壯闊了灕江。還有一個小山泉,如同頑童站在江邊撒尿,先向上噴射,再灑落江中,令人忍俊不禁。當然,這隻能算是灕江的小插曲。灕江的精彩,更有神來之筆。在螺螄山一平水石壩處,有人雨中盤腿而坐,臨江垂釣——是姜太公?亦或是柳宗元?。江水泱泱,把釣線拉到下游很遠之處,幾乎與釣竿成一直線。遊船經過,那人紋絲不動。我在想,這哪裡是在垂釣呢,這分明是灕江留給過客一段展示自我的形象描繪。她試圖啟迪那些來自都市的人們,能在忙碌中思考人生的另一面,禪思人生的終極意義。
歷時4個多小時的“百里畫廊”遊程在不知不覺中畫上了句號。山景是拍了不少,彷彿此程專是為了游山;置身船上,倒是把水忘了,一張以水為主照片也沒有。的確,從站在灕江邊上那一刻,我就先對灕江水很是有點失望。盛傳“桂林山水甲天下,陽朔山水甲桂林。”可現在在我的眼裡,灕江的山不及黃山奇崛,華山險峻;灕江的水不及長江浩蕩,黃河洶湧。其實,這只是我的平庸,灕江豈是一個“山青水秀”了得。灕江有着太多的色彩和個性:灕江的和諧,灕江的包容,灕江的中庸,灕江的淡定和從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