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吳大勤
傷感養活詩歌,詩歌傷在傷感里,死於喧鬧。
今夜,是否舉國歡騰,詩歌離開舞台,詩人流離失所。
在新年裡的最後一天,詩人沒有了家園。
黑夜,漆黑而安靜,充斥着落寞,詩人在荒涼的山岡上唱着一首歌。歌唱黑夜和黎明,歌唱光明的天空和已經到來的春天。痛苦的記憶會隨着時間改變,詩人不需要,只有這樣的深夜,只有這心靈的撕裂,才鮮活詩人。病、飢餓、傷害……醞釀、蔓延、日復一日。
詩人不需要愛情,愛情是靚車豪宅,太奢侈。詩人只要夜晚,擁着這夜色和天空,擁着空空蕩蕩,在沒有路燈的小巷一直地走,這是詩人遙遙無期的幸福。詩人丟棄一切一無所有,他的期待便是這世這暗夜。
就這樣憨憨地走下去,就這麼簡單地活着。溫暖地看着世事,留給自己一把刀和冰冷,和凝成霜的長短句。
過往的一切,讓他去吧;今日的所有,留給記憶。詩人的明天是憂心,或者根本就沒有明天。
詩人不消受現實,只是接納它的殘酷,在蓄謀已久的撕裂撕碎里,獲得精神。人生本來就毫無意義,活着是負累,是壓力。在一場鬧劇里,詩人處於追問質問拷問的中心,郊寒島瘦。在黑夜,詩人沒有力量,在這冷風冷雨,詩人無奈地放棄對大地的擁抱。詩人冷漠為冰,風化成詩行。
活着,或者要有所追求,詩人是有所擔當有着理想的。因為物性對精神的侵蝕對詩人的傷害,詩人在亂世中掙扎,最後只好遁入虛無。
走在詩歌的大道上,詩人沒有同盟和團隊,不會狼狽為奸。為了不迎合不唱讚歌,只有孤身前行,否則在這個庸眾的群體里,永遠到不了詩歌的領地。詩人寧可獨自承擔苦難、孤獨,接受那些人為的逆境和災難。在一個人天帷下,在一個人的舞台上,歌唱,哭泣,喃喃說話。
詩人不要那廉價的掌聲,不要那虛情的鮮花。伯樂已死,誰有慧眼;良知盡喪,誰真關情。他的詩句,沒有呼應,只有嘲諷,那些關於政治的提攜,只能限於政治。詩人孑然一身,守護着自己的孤獨,卸下生活的包裹,蹣跚前行,期待的是一首詩。詩人,在一個疑義里,必定被淹沒於一個所謂詩國里。
詩人困於病痛,眼睛常常看不到,耳朵也出現了問題。而更令詩人痛苦的,是孤獨,深刻的孤獨,詩人象尼采一樣痛哭着抱住被鞭的馬,抱着大街上隨便一個人,在生命的邊緣,在歇斯底里的鋒刃。這個優秀的詩人或無人問津,或為人攻擊,或遭人暗算。他常蟄伏在家裡,讀大量的書,寫日記和詩歌,做一些小買賣,聊以填自己的胃。他用了上半身又用下半身來寫詩,他用腦袋用人類的智慧來寫詩。是的,他是拿生命來書寫人類的詩篇的。
他珍重他的每一句,他出了詩集,我們在山頂上,在大海邊,在寺廟裡,在墳地中。我們站着,高聲朗誦,揮着拳吼,咬着牙叫,我們喝着烈酒,燃燒着激情,我們放聲啼哭。詩句錐心,詩情飛揚。詩歌和大海和山風,和躺在墳墓里的魂。便有了音樂、有了色彩、有了舞蹈,這些以血之書,用命之作,在神鬼的聲援下有了聲息,悲傷地流淚,絕命地呼號。詩歌生長在亂世,詩人死亡在濁世。這個村莊沒有先知,這個時代沒有詩人。站得高了,走得遠了,誰能知你的思想價值呢?你看看這個獎那個獎的詩人,人人都知道他了得。看看海子,死後若干年人們才說他是詩人。在那世,他終是鳥獎也拿不了的人。
沒有聽眾,我便是聽眾;沒有敵人,你把自己當成敵人。我們或友或敵,至少能消解你的一絲孤單。你可以孤獨求敗,可以對着鏡子打倒你的影子。在這塵世的舞台,只有我以一把鋒利的劍靠近你,剌向你的心臟,聆聽你《被比喻的花朵》。“她把自己比喻成花朵/有一天蜜蜂飛過她的臉/她先紅紅的羞澀了一次/而後綻開笑容/兩隻蜜蜂飛過她的臉/她猶豫一下而後露出笑容/三隻四隻五隻/更多蜜蜂飛過她的臉/她保持了永恆的笑容/看上去有點枯萎”
詩歌多歧義,詩人余叢多歧路,這花朵被比喻了,這詩人便被我比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