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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屋、瘋子及白屋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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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屋,白丁之屋也,自古以來乃低賤之人居室的代名稱。我是一個生活在最底層的人,故而租來賴以避風避雨的棲身之屋,可稱是地道的‘白屋’罷?我的白屋坐落在崇武城的中心,北望影劇院,南臨觀音堂。日夜人來人往,頗為熱鬧。它是一幢距今至少有二百年歷史的古厝。有一個面街的沒有門扇的大門。厝內的五,六間房子,有的已倒塌。剩下的大部分也已到了‘風燭殘年’,搖搖欲倒的地步。大廳的左上角塌了個大洞,遇上大雨天,水從屋上沿着殘牆直瀉而下,猶如一道瀑布一樣,頗有幾分令人凄涼的壯觀。

  我的白屋就在大廳的左側。在白屋的前面一牆之隔的‘烏屋’(姑且如此稱吧)里,住着一位在崇武幾乎是老少皆知的,據說年輕時也是崇武的‘一條漢子’而現在已經瘋了幾十年的人。在常人眼裡,他是個瘋子,但在我的眼裡,他卻不太瘋,而且我覺得他還是個頗為有趣,頗為可愛的人。他的有趣不僅在於他時常有一些奇特的非常的舉動,還在於從他口中時常能說出一些頗具哲理,頗有幽默感的話來。還有就是他的非凡的記憶力。正因為他有一些別於一般瘋子的言行,使我經常思考着這樣一個問題;他是不是瘋了,難道瘋子能具有無異於常人的思維能力和觀察能力?我百思不得其解,可是也隨着世人的稱法,雖然帶着些疑惑,姑且還是稱他為‘瘋先生’。

  說實話,自從我搬進白屋這幾年來,我還真從心底有點感激他呢,儘管白屋之門經常被他當成一面大鼓,儘管經常半夜被他的叫罵聲吵得不能安然入寢。但這幾年來,也正因為有了他作為白屋的屏障,才使我減少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也才能使我每天在奔命衣食之餘能較為從容地在寂靜中進行藝術創作和藝術思考,並在潦倒的寂靜中有了對人生‘大徹大悟’之感,使自己的心保持在一種恍恍惚惚的空明的境界之中,神遊於江湖塵俗之外。深夜裡,對着渾濁的酒杯和劣質的紙煙無所顧忌地嘯詠着自己生命中的悲笑苦樂。儘管‘瘋先生’對我有這有那的不少麻煩,甚至與隨着相鄰時間的長久,在我的身上似乎或多或少地被沾染上一絲淡淡的‘瘋氣’(友人戲語),但我還是非常樂意與‘瘋先生’比鄰而居。至少是在我尚無能力構築屬於我的新的‘白屋’之前,我還將長久與之為鄰。

  生命的價值不在於對社會的佔有多少,而在於能為世人奉獻多少。生命的方式只有兩種;一是腐爛;二是燃燒。庸者,惟利是圖,損人利已,不擇手段,雖居皇室樓閣,亦與居豬欄何異?強者,雖處茅舍,然有懸樑刺骨之志,愛人憂時之心,做惠人惠世之事,一瓢飲,一簞食,亦足自樂。嗚呼!人本無高低貴賤之分,屋本無堂皇簡陋之別。所別者,惟君子抑小人之心也。白屋雖陋,亦樂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