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清華
“媽媽,我走了!”“呯!”門關上了!兒子上學去了。
“拜拜,老婆!”又是“呯”一聲,門關上了,老公也上班走了。
屋子裡恢復了冷清與寂靜。
不,並不是寂靜的。
躺在床上的我雖行動不便,但耳朵卻是非常靈敏的。魚缸里的嘩嘩流水聲是那麼悅耳動聽,樓下來往汽車的喇叭聲短促而有力。但令人討厭的是,不知是哪個店鋪每天都播放着那首一成不變的現代流行歌曲,聲聲衝擊鼓膜,但又聽不清歌詞,很是嘈雜混亂,再加上街上人語喧嘩,突的會讓人心中生出無限厭煩。
“你必須卧床休息!”醫生的話不容置疑。
“需多長時間?”
“四、五個月吧。”
什麼?在醫院才躺了十來天,我已腰酸背疼,渾身不是滋味,還要卧床四、五個月,誰受得了?我生性活潑好動,加之工作較忙,平時在家的時間大概就是吃飯、睡覺了。現在要靜卧這麼長時間,能成嗎?沒有了朋友間的來往,沒有了同事間的交流,沒有了親人間的串門,只是靜卧在床,我能成嗎?為了完成神聖的使命,試試吧!
沒想到,這一躺已經過去三個月。
肚子越來越隆起了,身體越來越笨重了,我也越來越依賴那張床了!除了吃飯、上廁所,我的身體一直與床相依相伴。“每天你都與床為伴,該睡好覺了?”“不,睡着時間很少。”“這就怪了!”是的,我一向神經衰弱,總是睡眠很少,本也想趁此機會大補惡補,晚上很不容易入睡。小傢伙經常在肚子里“大鬧天宮”。平躺,肚皮綳得難受;左側卧,呼吸困難;右側卧,肚子里在撲騰。唯有在枕頭上再墊一個墊子,半靠半躺,一天勉強可以睡上幾個小時。
白天,困得實在厲害了,迷糊一會兒。但這樣的時間不多。反正也睡不着,還有那麼多時間,我總該想辦法打發吧!看電視,開始幾天從早看到晚。以前很少看電視,現在看多了,煩了!上網,種了一段時間的農場,厭了!再說那兩玩意兒輻射大,對寶寶不好,戒了!想心事,望着窗外灰濛濛的天空,若隱若現的南龕坡,天馬行空,無所拘束,任由心思馳騁。兒子在教室里認真聽講嗎?老公這會又在忙什麼呀?肚子里的小傢伙長什麼模樣呀?會不會有殘疾?腦癱?兔唇?多一個手指頭?呸!呸!呸!什麼玩意兒?胡思亂想什麼呀?“可愛”、“英俊”、“聰明”、“活潑”,許多字眼一趟兒蹦了出來。生下來后,我就給他播放音樂、讀兒歌、聽英語......早教,早教,越早越好!誰說新生兒什麼都不知道,不,不,我就要在那張白紙上繪一張最美的藍圖!!哎呀,下傢伙,你抗議啦?你別在肚子里踢媽媽,媽媽怪難受的!
除了想心事,更多的時間是看書。以前總是忙!忙!無數次渴望能靜下來,坐在那看看書。現在終於如願以償啦!枕頭支起來,斜斜地靠在床頭,手裡捧着<<讀者>>、<<知音>>……慢慢地,幾十本《讀者》看完了,一個個閃耀着人性光輝的故事撞擊着我的心扉,一首首短小雋永的詩作從我口中吟出,一篇篇尖銳、深刻的時論拓展了我的視野,不再只是語文課本中、教科書中、教育雜誌中的那些文字啦!<<讀者>>讀完了,再次捧起《毛澤東傳》、《周恩來傳》,偉人的風采、凡人的情懷歷歷在目。再次捧起訂了幾年的《小小說》,呵呵,直指事態蒼涼,人生萬象,以前怎麼沒發現那些小小說竟有如此的魔力一次次叩擊着人們的靈魂呢?床頭柜上的書越摞越高,我的目光越來越深邃,我的心境越來越平和。那兒的書也將一茬換一茬。假如,我說的是假如,我所讀的這些文字在映入我腦際的同時也印在我那未出生的寶寶的大腦溝回里,哈哈,我不是也可以培養一個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自己都忍不住想笑。
不再煩躁,我感到了生命的幸福。還有兩個月,心如靜水,我會將“牢底坐穿”,會將幸福進行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