鄰居(散文)
胡興成
遠親不如近鄰,近鄰不如與鳥兒為鄰,這對於以孤獨為生的夜行人尤其重要。與其與孤獨對話,與夜對話,與一隻野貓對話,與自己的影子和靈魂對話,不如與鳥兒暢談。把自己當成一隻乖巧善意的鳥,或者把鳥兒當成自己最好的一個朋友,懷着一顆愛心,努力為朋友着想,它們就能走進你的視野,融入你的生活,給你快楽!
陽台靠近門的右上方,有一個燕子窩,很多年了。燕窩向陽,能避風擋雨。每年春天都會有一對燕子遷徙而來,飛出飛進的銜來春泥松樹枝翻新它們的別墅,構築它們的愛巢。它們在陽台的鐵絲上呢喃,用羽毛擦拭着愛情的甜蜜;在飛翔中浪漫着纏綿;在暴雨欲來,空氣低壓的天空下盡情猛飛,釋放着內心的快樂。不久它們便孵出一窩嫩聲嫩氣的雛燕,幾張嗷嗷待哺的小嘴可忙壞了一對燕子夫婦。它們輪番着守護覓食,也不能安撫守在窩邊那些毛茸茸雛燕的鳴叫。
當雛燕嫩白的小嘴,叫破了春天放飛出的氫氣球;當秋風的涼意,吹黑了雛燕嫩白的小嘴。它們已羽翼豐滿,亦然就是一個遠征的行者。它們在冬天來臨之前,帶上一家的歡樂,用一個沒有儀式的告別,遷徙。
今年,桃花開了。梨花白了。無數櫻桃的小紅燈籠早已絢爛了山莊的日子。但仍未看見那一把把飛翔的剪刀剪過天空的影子;剪過陽光的執坳;剪過陽台上蟋蟀的鳴叫。只看見幾隻麻雀在陽台上飛出飛進,嘰嘰喳喳,與我做着我進它們退,我退它們進的遊戲。我猜想,它們一定是貪戀陽台上掛着的臘肉香腸的美味。好多次,我開始擔心燕子一家的安危和命運。
突然的一天中午,一陣陣熟悉的叫聲驚醒了我的午休。那聲音頃刻間把我拽回到,手拿彈弓興奮忘我的在屋檐下、樹杈上、閣樓里掏麻雀蛋,掏嫩麻雀的童年。我順着叫聲尋覓,真不敢相信,那嘰嘰喳喳稚嫩的聲音竟然來自燕窩。再看那一對驚慌失措,亂叫亂飛的老麻雀,我突然明白:是我打擾了它們,驚嚇了它們,我急忙退回到客廳。剛才那一對老麻雀的驚慌失措,亂叫亂飛的一幕,突然讓我回想起:初為人父后,女兒的身體在重病摧殘時,我們的驚慌失措,無力抗爭,默默流淚的情形。其實,無論人畜,蟲鳥,面對突然而來的惡運,我們都是一根弱不禁風的稻草,被季節割去高昂的頭顱,失去寵幸。孤單地站着或躺在田間地頭,站盡秋風,立盡風霜,直到消亡;我們也只是上帝欣賞漣漪時隨意拋出的一粒石子,縱然使出渾身解數,在生活的海洋里極盡針扎,撲棱出幾個善意的漣漪,然後下沉,被歲月的浪花帶走!所以,無論動物人畜、蟲鳥花木,都應笑着面對,友善相處。點燃各自內心溫暖的燈火,照耀對方,也被對方照耀!
我佩服這對老麻雀的膽量和勇氣,敢於與一個昔日的劊子手為鄰,甚至把一家老小的性命用來一搏。我好奇它們在選擇燕子窩用來生兒育女之前的選址、偵查、分析地形和敵情的過程。要知道,在我很小的記憶里,燕子是益鳥,麻雀是害鳥。因為燕子吃蟲,麻雀吃糧食。記得有那麼幾年鬧飢荒的時候,為了不讓麻雀與人搶糧食,全民同時趕麻雀,不讓它們有落腳的地方。童年時我也沒少消滅過它們的祖先。“難道這對麻雀看過我上個月寫的一首詩<與麻雀的對話>”說是對話,實是懺悔。但所有的好奇和猜想,都像是天空新的黑洞,無法考證。
麻雀捨身與我為鄰,說明它們不但原諒了我的過去,而且非常的信任我。我感謝麻雀對我的原諒和信任,更感謝它們與我為鄰。
無論是思想上,還是身體上,我都已做好了與麻雀為鄰的準備。和它們和睦共處,和它們成為最好的朋友。所以,開門關門要輕輕地推,不要驚嚇了它們;不彈“十面埋伏”;不唱“我們都是神槍手”;不做以手拉弓,以手為槍和瞄準的動作。要輕撥“致愛麗絲”;唱“找呀找呀找朋友,找到一個好朋友,敬個禮呀,握握手,我們都是好朋友”笑迎它們的嘰嘰喳喳叫亂了你的作息時間,甚至吵醒了你的午休。給它們盛上井水和小米。很榮幸地為它們清掃抖落的枝葉和拉出的鳥屎。把它們當成是自己靈魂里飛出的鳥。
與人為鄰的鳥是幸福的!
與鳥為鄰的人同樣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