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多擁擠的超市,我在肉類食品的冷凍箱旁邊看阿ben彎着腰挑揀豬蹄子,挑選完畢,她撐起身體,回頭對着我笑,笑容明媚燦爛。她說錦,你不是我,你不知道,我現在有多滿足。她的表情轉為溫婉,能讓人一眼看見她的幸福。
我也被感染,我能聽見心跳的平穩,我的內心是一片歡喜的。這麼多年的壓抑疼痛突然釋放,因為阿ben已經幸福。
時光倒退三年,當我在幽暗的樓梯口找到哭泣的阿ben,她的這句話是,錦,你不是我,你不會明白我的痛苦。也是從那一天起,我的心,就開始絲絲的疼了。
那份牽情是個秘密。關於阿ben,我喜歡她。沒有人在這個小城裡允許一段被禁忌的愛戀,而我,選擇深埋於心。在我那曾經也快樂過的童年,我的小姑,教會我的第一件事,是自己跟自己玩兒,這是一個完全具備獨立性質的遊戲,所以,以後的日子裡,我也從未能融入過哪個熱情洋溢的群體里。這些註定我的性格孤僻。而阿ben,她不同,當她靠近我,縈繞其身的朝氣,會迅速的感染我,那種活着的熱氣騰騰,讓我沉迷且欲罷不能。而這些亦註定我對阿ben的喜愛。
我時常皺着眉頭,工作來說,沒有人喜歡一個不喜於溝通的員工,社會不允許,於是融入社會顯得不是很順利。悶熱的夏,我倆臨時租住的兩室一廳,我倚在窗口吸煙,阿ben從背後抱住我,她說錦,你笑一個,我轉頭望向她,只看見一片光潔飽滿的額頭,她又說,笑笑吧錦,她總是這樣,於是我就笑了,每每她如此,我覺得開心滿足。
她給我做飯,雖然她的廚藝不精。丸子,粉雞,小白菜,豆腐,鴨血,囫圇倒在一鍋,放些鹽,味精,材料面,食物熟透,她盛好端給我,滿眼激動的說,錦,雖然我下面好吃,但是這些我也會努力做,以後做給你吃。我的心頭是暖的,為這一杯一碗羹,我會吃完,告訴她還不錯。兩個人總是溫暖的。
事情起因在一個夜晚,她在和男友聊天,是的,她有男友,她是美麗的女子,活潑熱情,惹人喜愛,追求者不少,男才女貌,鴛鴦成雙。我一直這樣待在她身邊,以好朋友的位置,而我應該滿足不能貪心。她常說起她的感情,那個男人的好,甜甜蜜蜜。其實這一晚本沒有與平時多大不同,直到聽見阿ben說分手。旁聽的我為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訝不已,她是喜愛他的,並且相處的相當恩愛,所以怎麼了?阿ben?我輕聲的問,我能聽見自己聲音的顫抖,為何?我甚至是有些竊喜的,阿ben會否屬於我,而她沒有回答,長久的寂靜之後,我伸出手,去觸摸她的眼,那裡,果然一片濕漉的涼。我的心一點點沉寂下去,她是難過的……我打算放下手抱着她,她卻抓着我的手按在她的眼睛上,她的聲音模糊,但是我聽見她說,她說錦,我不難過……
後來長久的分離里,或者她嫁做人婦,得到幸福的那一刻,我總是想起那夜她的哭泣,滴落我手裡的灼熱的眼淚。以及堵在我胸口願意融入社會,想要照顧她一生的承諾。
從那天她開始消沉下去,對很多事沒有興趣。我開始學會逗她開心,很顯然,我總是失敗告終,我的擔心與日俱增。兩天後的夜晚,我買食物回家,她不在。空蕩的房間有着寂靜的黑,黑暗讓我慌亂不安,
我奪門而去。我們住的小區,樓道巷口甚多,我在黑暗中喊她的名字,我說阿ben,你在哪裡……回答我的,只是一片寂靜。
我最終找到她,在離家隔了兩棟房子的樓道里,她坐在地上哭泣,聲音嗚咽壓抑,我在她身邊坐下,阿ben,我喚她。她開始抱着我哭,述說的聲音斷斷續續,又顯得委屈,她哭的兇狠,換氣時大聲的抽搐讓我的心跟着一陣一陣的疼,我說阿ben,還有我。她並沒有回答,等她平息,她變的異常安靜,良久,她說錦,你不是我,你不明白我的痛苦……
於是從這天起,那一陣陣的疼,再未停息。
石女。不能生育。這是驚天大雷般的秘密,亦是對於喜愛孩子的她一個致命打擊,這些現實讓我無言以對,在這樣的小城裡,有這樣的病,和我喜歡女子一樣被人唾棄,是的,我不是她,不明白她的痛,但是知道她的苦。阿ben。22歲花樣年華的她,偽裝的這麼快樂的她,為這秘密壓抑多年,雖然一直治療,但她終究失望了,於是絕望。
她開始暴躁不安,發脾氣,吸煙酗酒,對我亦是怒目相對,我的阿ben,讓我心痛萬分。
這樣維持了兩三個月,要過年了,阿ben回家了。
轉機出現在三十晚上,我在網上查詢關於能夠治療阿ben的信息。她發來短信給我,新年快樂。
心頭還是欣慰的,回復她你也是。
然後,她說我來月經了……
然後……然後,我永遠無法忘記那個年,那個年是我過的最快樂的年,我興奮不已,打過去大聲叫大聲笑,阿ben,我歡快的喚她,真好,我這樣說,這樣一個女人又煩又厭的月事,我從未覺它如此可愛過,我和阿ben激動而泣,從此阿ben,又是以前的阿ben了。我的心,也跟着明媚了!
新年後的一切順利成章,大病初癒,阿ben對生活中的一切都顯得格外珍惜。與男友複合,後來,開始商討婚事。
大婚當日,我是伴娘,我淚眼婆娑的擁抱她,緊緊的。看她的手從親人手中,轉到那個幸運的男人手裡,從此你就幸福吧,親愛的。
婚後相夫教子,像現在,她有愛人,又有了可愛的女兒,每日細心經營家庭,生活圓滿,她說她幸福滿足,我是相信的。
我們聊了很久,她如同以前擁抱我,,那一刻我決定把工作辭退了,我打算離開這兒了。
我依舊喜愛她,只是,我要去尋找我的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