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雜文隨筆>讀書隨筆>茫塵中那一永恆的嘆調

茫塵中那一永恆的嘆調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茫塵中那一永恆的嘆調

  —窺《琵琶記》遐思隨感

  高鐵被眾人關注和談論已不是因為它能夠跑的比火車快多少的原因了,而往往是因為人們生活中需要它時感覺總有些不合心中所想之處。回首高鐵疾馳而過留下的跡痕,或許有時你會哀傷於它們在日晒雨淋下、朝起夕落中的漸發消散;或許有時你可以透過那些跡痕看到曾經被一輛輛馬車、騾車、牛車壓過時留下的痕迹;或許某一時刻,你還可以越過那些痕迹望見一匹匹的駿馬良駒馳騁而去;或許有一天太陽將眠時,你甚至能夠穿過那些奔馳的身影間隙朦朧的望到一位老者踏着自我的步子走過一座座的高山與河流。再回想我們人類的行進歷程,太多的事物幻滅難隨。同時又不得不說,對於一些事物的永恆而言,讓人感覺到我們仿若總在難以獲得“永久”的危機中前進着,這就像是總有一種缺陷感伴着我們,催促着我們似的。

  在今天,我們的社會邁着快步向前!而昨天的一切事物中,卻有太多太多在風雲變幻中消匿沉塵。但沒有絕對,尤其在時間的操作中總有許許多多的事物會否定絕對兩字的權威。有些事物總能夠透過歷史的重重埃幕來展現她們永駐的顏容,或者穿過歷史的層層塵屏將她們亘定的韻律來唱吟。這並非是因為她們寂寞難耐,主要是因為我們需要,不論是在物質的生活中,還是在精神的世界間,我們都需要有些事物可以如芳草香魂般吐香溢清以醉我醒我塵心和似甘醇玉液般以潤澤我們的生與活;我們更需通過她們而獲得如清風浮雲般飄逸的感悟和似電閃雷鳴般的剎那明悟來發展自我、全面自我。在她們中,戲劇有着其該有的王座。戲劇是那可越歷史塵埃,似香如潤,以其無窮魅力牽人思腸心海的永存之一色(我很喜歡王蒙在《紅樓夢啟示錄》中的“色就是色,色不是空。色是魅力,色是吸引,色是緊緊地抓住人的,色是值得人為之生活,為之哀樂,為之死亡的。”這兩句話,故此在這兒將戲劇寫成“一色”)。《琵琶記》被人捧為曲中神品,自有其價值。其所具有的藝術魅力,不是一個初窺戲劇門牆,不曉不懂一個音符絲律的盲流外人的我所能言論品評的,就只能在觀看聽聞之餘,陋筆記錄點遐思隨感以慰心潮罷了。

  即使隨着時代向前發展,物質更加的繁多,社會更加的喧鬧,可像《琵琶記》這樣對人生缺陷的嘆息聲總會時不時的驚着整個的社會為之靜思。我們總是會通過像《琵琶記》這樣,凝聚了對人生思考的文藝來完善我們自己的生命歷程。正如《琵琶記》結尾所演唱的“是悲,是喜;是恨,是怨;是愁苦,還是凄惶。”這樣的語句與演繹是值得我們去沉思靜想的。當今,我們總是在提以人的全面發展為宗旨的人文精神。而全面發展往往是需要通過我們切身的感悟才能夠更好地來發展自我,全面自我。可對於時間而言,我們的人生駒隙,不值一提,他會讓一切在匆匆間變成滄海桑田。“朝聞道,夕死足矣!”是一種豁達,是一種建立於朝夕間的豁達。可是對於常人而言,朝夕之間往往是難以知味的。這就讓人惶恐難安了。但縱觀歷史,一切的發展都是建立於前歷史基礎之上的。那麼我們要全面發展自我時,像《琵琶記》這樣在長久流傳間歷經時間與空間的煉歷,早已具有歷史滄塵魅力的文藝作品,何嘗不是我們所需所求的呢。

  在我感憂於我國傳統文化在當今的現狀時,曾思考有關於嫦娥奔月的傳說,思考其本質和能夠長久流傳的意義是什麼,以及在阿波羅登月之後的今天,其是否同樣因失去些許的價值而將漸漸沉寂於滾滾塵埃中的問題。其實只要明確了其本質與意義,就想通了其問題。當時我主要通過三個方面的問題進行了思考,想完之後也就由不得我不感嘆於其所凝結的全是智者的精華。首先,想明白嫦娥是怎樣奔月的,是因為她服了長生不老的仙藥,可她為什麼要吃仙藥呢,這是一個值得思考又極易回答的問題,這是因為受生存欲的驅使,對生的渴望與追求。其次要問,她為何要奔月,而不是奔太陽呢,這同樣是一個值得深究又極易想到答案的問題,是因為在生存欲得以滿足之後又受到物質欲的驅使,是對美好事物的嚮往與追求。最後我們要問問,她到月宮後到底怎麼樣,這更是一個值得我們去感悟又極易觸及到的問題,她奔月後,無需擔憂容顏的蒼老與死亡的威脅,也擁有一切人世所夢想的美好事物,可她是孤獨寂寞的,是憂愁苦悶的;是見喜狂歡,見愁斷腸的;是永恆嘆息的。通過了長久的思慮與感悟之後,我個人偏執的認為這三個問題所在既是此傳說千古難息的本質與意義所在,亦是其將永遠流傳下去的永恆價值所在,除非人們超脫於對生存欲和物質欲的念欲,超脫於對情感難耐的覓宿,超脫於對初性奈何的回輪。

  當這段時間我沉醉於《琵琶記》,在其無垠的道海里暢遊時,雖被其“動人的場面,優美的曲詞”所迷醉,也被其“精緻的結構,巧妙地關目”所折服,但最扣人心弦的還是其“對現實生活的描繪,對歷史的寫照,對神話故事的渲染和對人間真情的抒發”。若說前面是戲劇外觀顏容的魅力的話,後面的就是其內在心靈的魅力;前面的可以使我們的心為之劇烈跳動的話,那後面的就足以讓我們的心以強有力的律動撞擊我們的心懷,甚至會讓我們的心為之永久地靜默。

  《琵琶記》整個的劇幕是作者高明用心血構思的一個完美。其如兩條舞龍在塵俗的雲霧風雨間盤纏環繞,時隱又時現;時如龍頭迎來高嗷,時如龍尾擺去留嘆;時如行雲令慕令慶,時如興雨招淚喚泣,終使人愁惆哀嘆,不罷不停,不止不休。從有“三逼”到有“三辭”至“三不從”,這“三三”自有“三唱段,三劇情,三意蘊”;又因連理分枝,五娘留陳土,伯喈赴京雲,這兩主翁分“兩塵囂”,自有“兩處情,兩處景”。伯喈心中固然有情懷意、含忠蘊孝,然世事纏雜,塵世幾多奈何,由此終須唱演一曲感慨萬千難消,逢時惘然長嘆的透塵之音來以慰藉。且說五娘,夫妻倆月,曲回長水逝郎影,萬里關山絕音塵,天不為美兮孝感地,琵琶彈唱尋夫淚,此間萬般心酸之淚,斷腸之愁,絕念之痛等等皆煞人難以言道,唯有經以言辭、動靜、神情態以示其場景,便使讀觀者以自悟。

  回想整個的劇幕,不論人物形象的命運,亦或劇中的大情小事,最亂我心湖,讓我感觸最多,也最深的就一個“嘆”字。這不知是因我對生活中太多事不願碰觸,往往臨而嘆之的緣由而有的感觸,還是作者高明的高明之處就是將《琵琶記》本身也就寫了個無奈而長嘆。回首已被漸漸塵封的封建社會,我們對其興盛與衰亡已隨時間之故而淡然視之,雖在淡視中不免除感嘆,但終究難以如智者的作者對當時的生活體悟那般深刻,無奈之處有嘆息那麼深長。伯喈非僧,五娘非尼,思想都也非空;也都非孤世而居,或繁塵孤行。他們只是凡塵之中,眾多行者之中的兩位,且在今看來本就生活於多是悲哀的一片煙塵之中,這怎不讓人感嘆呢。

  《琵琶記》是一部關於才子佳人的故事,但不同於以前與之後的那些因緣歡聚慶喜的陳故;是一部短合久別的愁苦之新論,論一幕牽腸過活,論一曲世態炎涼。

  伯喈稱才子,完全就是我國才子形象的結晶所孕而生。作者已將其寫得如同文曲星、智多星下凡般的人物了,無法再另找詞語來稱讚。其有“將萊彩歡親意,戴儒冠盡子情”之情懷;且在其面前“宋玉多才未足稱,子云識字浪傳名”;況其更有“經世之手,濟世之英”。如此之人不稱才子,誰人敢再言自己胸懷大才,可為棟材。同樣將五娘謂作佳人,亦難以另尋它物以飾,其貌美心惠,能生計,知韻雅。可見作者將女性的所有美好形象都注入了其血肉里。如此才子佳人,不能為人們演繹一曲轟轟烈烈的婚姻愛情喜劇,本就讓人難免暗自常嘆。但作者並非是想讓人們目此而嘆,作者是想通過這樣一對天作之合來演繹一場世態炎涼,使世人在觀賞時大嘆息,長嘆息,最終得以自悟。

  若說像伯喈與五娘這樣的才子佳人,是人人所希望,所追求的,他們的璧合當為之讚歎的話,那他們所演繹的則為驚塵震世的悲嘆。

  誰不想郎才女貌,外聖內賢,夫情婦意,君忠妻孝;誰不願得妻如五娘,嫁郎似伯喈。像伯喈與五娘這樣的結合,可謂是千古至今眾人所夢寐的。但作為智者的高明,他洞徹世態,看到當時人們所追求的夢想的慘淡之處。這或許也是他抒發《琵琶記》的感懷吧。同時,此曲既然被眾人奉為神品,或許正是因為曲中人物命運的奈何難釋觸動着以往至今所有觀賞者那顆滿是塵埃的心吧。

  嘆調永恆,三嘆足矣!我個人將其悲嘆以三嘆而言吧。其一,稱之為夢念之嘆,連理共祝,比翼互慶,永恆的夢念之境,可在生活中諸多好時瞬息間,長時難待良辰;喜事喧鬧鬧,清福靜難待;共枕憂溺愁榮生,離別生恨悔當初。想伯喈與五娘不過倆月就遙離遠別,此為婚姻愛情之永恆悲嘆。其二,為塵陽之嘆,想伯喈身為人子,生不能養,死不能葬,葬不能祭;身為人夫,結不能久合,難不能共度,苦不能同受;身為人才,寒窗讀罷不能試,登程奪魁不能臣,應官理朝不能安然若,作為男人雄者,何其悲哉!其三,為俗陰之嘆,想五娘身為新人,在南浦,傾盡千言萬語,顧慮左思右想,最終還是閣淚汪汪不敢流,依樓遙望孤帆遠;身為人媳,閑言難辨當自嗟,糟糠自饜愁噎喉,長雲斷處啟陰司,麻裙裹泥血手鋪築送親路;身為人妻,一條琵琶路,滾滾江河多少落顏淚,萬里關山誰人知曉坎遺血淚,絕念峭崖處,此為女性,我們雖不得不讚歎五娘貞烈,可如此的悲慘相摧怎不讓塵驚世嘆,若不驚世何來感陰司。

  生活的無奈,精神的無可寄託,情性的難以抒發,這些是我們人生路上三座難以避免大山。想多少的人們因這三座山而絕世,化為歷史的塵埃;在此刻與今後又不知還有多少的人會被它們壓成塵埃、化為飛灰。不要否認這個世界滿是花色,即使同樣不可否認這個世界滿是塵埃;也不要否認這個世界總是讓我們為之痴戀,哪怕曾與今我們在這個世界感受着痛與累。那麼我想,我們確實需要全面發展自我,需要通過對人生的滄桑經驗的感悟來全面自我,需要通過對塵世幻化中的永恆的把握與超越來發展自我。塵之色,生之色,嘗辛甜苦辣,感歡喜悲哀,認同自然發展,確立自我定位;歷經滄桑,體現自我價值,肯定自我人生。

  呂啟祥說“文學藝術作為精神家園的更高一層的意義在於使人的精神得到提升、超越以致更新,也就是說從世俗的煩擾困惑中解脫出來,以一種更為從容洒脫的心態面對人生、面對自我。”。確實,像《琵琶記》所發出的永恆嘆息,是歷史提煉的精華,是一條塵世間的路,是一條人生的道,是一種永恆的哲理。我們可以通過她來感受世俗的煩擾困惑,使得我們更好地活着,更好地走着。

  舊時已靜,吹動一縷舊時塵風,誰人感知?一曲《琵琶記》,回首其境塵茫茫,嘆悠悠,煞人道,何人踏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