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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根同樹,與樹雨共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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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根同樹,與樹雨共老

  ——讀《共老》有感

  作者:炎夏的涼風

  好多年沒有拿起一本這樣精緻的,寫盡了作者的深邃、憂傷和美麗的生死筆記,這個夏末,讀了龍應台的《目送》。扉頁上“獻給我的父親、母親和兄弟們”的一句,就深深地吸引了我。也許人到不惑,至於父母姐弟的親情本已是極其濃烈醇厚的時節,偏偏我又是有些敏感於情感的人,於是,這本書我也讀的尤其的心苦。

  《目送》的七十三篇散文,作者用盡了溫柔婉轉,寫盡了人生的深沉幽微。讀每篇,我都覺得是一次修鍊。沒有華麗的詞藻,只是淡淡地敘說,罩着淡淡的憂傷,這也更符合於作者人到中年的意境了。我也跟着走進這憂傷,更深切地思念我的每一位親人,身邊的,異地的,過世的。想說的很多,還是先來談談《共老》這一篇吧。

  第一次讀《共老》,直到中篇我還在疑惑:那三個立在樹下,靜靜的凝視野鸚鵡啄食楊桃的人是什麼樣的關係。“我心疼他們眼神里不經意流露的風霜,那麼——他們想必也對我的流離覺得不舍。”如此的情深,又是如此的輕淺飄浮,決不是文學里通常手法描述的友情、愛情、戀情。接着,作者用三個“如果我們是……”,和三個“我們不會跟……一樣”,告訴我:他們是兄弟姊妹,更告訴我什麼是兄弟姊妹。不需要殷勤探問,不需要常相廝守,也不需要同船共渡,“就是家常日子平淡過,各自有各自的工作和生活,各自做各自的抉擇和承受。”為了父母才聚首,也不必促膝,也不必談心,“一切已經瞭然在心”,把這份親情的默契、淡然描繪得如此直白、透徹。下一個段落,又是峰迴路轉:“然而,又不那麼簡單,因為,和這世界上所有其他的人都不一樣,我們從彼此的容顏里看得見當初。”親情里濃濃的血脈,又在字裡行間鋪灑開來。“兄弟,不是永不交叉的鐵軌,倒像同一株雨樹上的枝葉,雖然隔開三十尺,但是同樹同根,日開夜闔,看同一場雨直直落地,與樹雨共老,挺好。”文章戛然而止,餘下的是你無盡的思量。( : )

  中秋節的下午,我們一大家子驅車到蘇滬交界的定山湖郊遊。傍晚時分,我與姐姐在湖邊促膝而坐,沒有談心,甚至沒有交談,只是靜靜的坐着看落日,用相機記錄對夕陽、湖面的印記。晚上一起翻看相片,發現各自有幾張最為成功的,居然取景、構圖大致相同,我想:原本血脈是相連的,因而心也是相通的,對美的認知也有諸多共性。

  姐姐大我兩歲。總想起兒時一個場景:四歲多的姐姐,站在田頭的溝渠里,極力的岔開雙腿,側彎下腰,伸手來接站在渠邊的我;剛剛蹣跚而行的我也儘力的側着腰伸出手,好讓姐姐把自己接住,抱過渠。我本沒有這一段的記憶,父親繪聲繪色的描述,把這一幕定格在我的腦海。父親每每講到這裡總是眉飛色舞,他把姐弟倆的本能看作了這對兒女的天生的聰慧。前幾年看過電影《唐山大地震》中的一幕,我才深深的理解這一份本能。電影里一對雙胞胎姐弟,方登之所以為姐姐,也許就是比方達早幾分鐘出生。方達的冰棍被小夥伴搶了,他本能的求助於姐姐,面對高出自己幾個頭的男生,小小的方登使足了勁把那小子推倒在地,拉着弟弟飛快地跑回了家。放映到這一幕,影院里傳來笑聲,我卻笑不出來。小小的方登哪來的力氣和勇氣?就因為“姐姐”的頭銜,註定了保護弟弟的責任,即使自己同樣弱小。我的近四十年的人生中,也得到過姐姐無數的庇護:自行車載着我上學,把落水的我拉上岸,幾次關鍵的時候給與我的經濟、心理上的支撐……。這種庇護,對姐姐而言,是一種本能、一種責任,對於弟弟又該如何言報,只希望來世繼續做兄弟姊妹,但要讓我來作兄作姊。

  兒子上小學之後,姐姐也總是拿我小時候的種種調皮講於他聽,說我如何的不肯做作業,說我如何的耍小聰明,說我如何的捉弄她,說我如何的和她吵架慪氣,等等,那些我已經羞於印象的陳芝麻爛穀子,她總是娓娓道來,記憶猶新。這便是龍應台說的:“我們清楚地記得彼此的兒時,……成長過程里一點一滴的羞辱、挫折、榮耀和幸福。”是啊,每個人都有一段初始的生命,全世界只有這幾個人知道,譬如你的種種醜事、趣事。因為他們本就是你那段生命的一部分,只是成長之後,沿着不同的分叉,走向了樹冠的不同端面,開始人生風雨中體會不同的甘苦,慢慢淡出彼此,但總有一段與生俱來的惦念、默契牽挂着。這便是同樹同根,與樹雨共老了。

  行路至此,信與不信,親情就在這裡了,可以對時間無言,卻無法對親情無言。我更相信這親情,更明白這親情,我的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