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新疆時間裡緩慢地生活
——讀《鄉土生活的邏輯》有感
文·劉 瓊
周星博士的《鄉土生活的邏輯》這本書,光看書名就感覺很接地氣,定位就是鄉土生活,副標題又加了人類學視野中的民俗研究,用作者自己的話說就是跨了文化人類學與民俗學兩個界了。中國的多元文化使得民俗研究的天地越來越廣闊,本書也是如此,開篇以"生食與熟食"起頭,三編的內容縱橫交錯了衣食住行、生老病死、冠婚喪祭等,還有空間概念的介紹,如橋俗、陰宅、古村鎮等。讀這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民俗,除了長知識外,還有一種新鮮的感覺,原來學問可以這麼做,從"生食/熟食"這種飲食文化分類,延伸到"生人/熟人"社會,甚至"生番/熟番"這樣的發生學、文化史。跨界的社會風俗,跨界的學問。
第二編《關於"時間"的民俗與文化》,談到了"烏魯木齊時間"和"北京時間"的問題,說到如何使北京時間和烏魯木齊時間相互協調、相互適應,確實是非常重要的。自己作為一個工作、生活在新疆的法官,着實找了些資料來研究。作者所說的"烏魯木齊時間"概念並不准確,應當是新疆時間,從什麼時間開始執行的,短時間內沒有找到出處,應當是和全國普遍適用的夏令時間差不多。新疆本土作家劉亮程在《天涯》2005年第4期上發表了一篇文章《新疆時間》,裡面專門寫道:"新疆一直存在着兩個時間,維吾爾族人全用新疆時間,漢族人用北京時間,一般單位開會,通知上都標明北京或新疆時間,不然人們到會的時間就會差兩小時。"新疆和北京的時差,是一種客觀存在。北京早上8點上班,這裡大部分人才起床,兩個小時之後才上班。北京人12點該吃午飯了,這裡機關里開會正酣。下午7點新聞聯播開始響音樂時,新疆人民還沒有下班回家。民以食為天,用吃的語言來形容時差是最恰當不過的,內地來疆出差的同行感覺在新疆總是"等飯吃".早上起床后(由於時差的存在,內地人來新疆總是起得很早)要等到9點才有飯吃;抬手看錶已經12點了,這邊討論正熱烈,還沒有停止的意思;晚上吃飯都要等到新聞聯播結束之後,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基本上每個出差的內地人首先感嘆的是新疆與內地的時差。我想當初設計執行新疆時間的初衷,可能也是消除新疆與內地的異地感,至少讓所有使用新疆時間的普通人感覺到,我們與內地的人民使用同一時間在做着同樣的事情,上班時間都是8點,12點是午飯時間,新疆時間7點會重播《新聞聯播》。但新疆時間經過這麼多年的實踐,已經慢慢淡化了,身邊只會偶爾有民族同事再提起新疆時間了。
新疆時間的淡化,與人為原因無關,完全是社會發展的必然結果。劉亮程在《新疆時間》里描述的開會現象和文字現象,都提到了兩種語言文字的存在使得新疆的開會時間拉長、文件印張的增加。這個現象在十年前並不普遍,普遍現象發生在上個世紀。隨着新疆與內地交流的頻繁,適應程度也是越來越強的,信息化的發展更是一架強勁的推進器。我們上個世紀80年代全國統一高考時,老師和家長都要提前二、三個月按照北京時間來調整作息,因為統一高考時間是早上8點,新疆的孩子沒有這麼早去學校的。電視電話會議開通之初,所有的新疆機關人都曾體會過大清早天不亮(冬天)集中開會的情景,因為統一的開會時間也是北京時間8點。但是,現在的考試、開會時間基本推后了2個小時,因為存在時差的不僅有新疆,還有西藏,視頻會議的時間也沒有以前那麼長時間了。機關里除了特定的會議使用維吾爾語言外,基本都使用漢語,同聲翻譯這個職業也較以前少多了。這些由於交流頻繁帶來的變化,使得新疆人不再感到與內地的差距,特別是現代通訊的發達,手機、QQ、微信,使彼此之間的溝通並不限於上班時間,時時刻刻都可以線上工作。
而對於普通民眾來說,養生專家再科學地劃分生活作息時間,新疆人的生物鐘依舊是2點吃午飯,不會因為時差就調整到12點。對於羅布人村寨里的招牌百歲老人來說,新疆時間、北京時間對他都沒有任何意義,他活在自己的固定生活時間裡,與內地的百歲老人一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是一種豁達、開朗的自然生活。時間對於他來說,是一種黃沙中的時間,是一種塵土和綠葉間的時間。
新疆和內地的距離,已經因為高鐵和飛機的通達而縮短,再強調新疆時間和北京時間的差距,其實是心理上的隔閡。因為在新疆時間裡緩慢地生活,並不代表社會沒有向現代文明推進,也不代表古老文化的消失。正如作者所說,對於這些民俗範疇的研究,目的是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讀《鄉土生活的邏輯》有感 標籤:教人幸福地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