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平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處在一個非常陌生的環境里。
這是一間裝修極為考究的卧室,自己身下這張床也極為寬敞和舒適,可是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兒。
卧室的門一開,走進來一個穿着半透明睡衣的女人。那女人眉目如畫,身材修長,極具誘惑力。這絕對是他平生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楚平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眼睛再也離不開了。
“都老夫老妻了還沒看夠呀!”那女人大發嬌嗔,不過聽得出聲音里透着自信和驕傲。
“對不起,請問你是——”楚平好不容易才收回視線。
“你怎麼啦?我是你的妻子葉蘭呀!”
“我的妻子?”楚平皺起了眉頭,“我才十八歲,連對象都沒有,哪兒來的妻子?你到底是誰,我這是在哪兒?”
葉蘭湊過來摸了摸他的額頭:“也沒發燒呀,怎麼一大早就說胡話?林風,你沒事吧?”
“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林風,我叫楚平!”對方身上散發著誘人的香味,楚平的呼吸不由急促起來,臉也漲得通紅。他沒找着自己的衣服,只好順手拿起床邊的一套西裝手忙腳亂地穿了起來,他生怕再待下去自己會出醜,“對不起,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兒?這就是你的家呀!”看他的樣子不像是在開玩笑,葉蘭慌了神,急忙把他攔住,“你瞧,牆上還掛着我們的結婚照呢!”
楚平心想這麼大的結婚照我能看不見嗎?可是上面這個胖得幾乎看不見眼睛的傢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林風,你別嚇我!”葉蘭把他扯到鏡子前,“你看看照片上的人是不是你自己!”
楚平心想這怎麼可能,可是當他看到鏡子里的人時如遭五雷轟頂,裡面出現的並不是自己那又黑又瘦的熟悉面孔,而是照片上那個肥頭大耳的傢伙——林風!
天哪!怎麼會這樣!我為什麼會在他的身體里?楚平只覺得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他再次醒來已經躺在醫院的病床上。葉蘭的眼睛紅紅的似乎哭過,頭髮有幾分零亂,面色也憔悴了許多。他嘆了口氣,如果有個女人能對自己這麼關心該多好呀!可惜人家擔心的是自己的丈夫林風,而不是自己!
“我到底怎麼了?”楚平腦袋裡亂成一團麻,怎麼也理不清頭緒。
葉蘭見他醒過來驚喜交加:“林風,你醒了嗎?嚇死我了!”看着她那充滿期待的目光,楚平有些不忍,但是又不得不實話實說:“對不起,還是我——楚平!”
值班的馬醫生聞訊趕來,楚平急不可待地向他訴說了自己的困惑,他也迫切地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只記得自己今年十八歲,出生在石家莊附近一個叫雲台的小山村,父親早亡,只有自己和母親相依為命。因為經濟困難,他只上完了初中。他最後的記憶是自己剛過完生日,正打算外出打工,後來再醒來就在這裡了。
馬醫生建議葉蘭挑一些林風記憶深刻的往事講給他聽,希望能喚醒他“沉睡”的記憶。楚平從中得知,林風是個孤兒,自幼出來闖蕩,後來攢了點錢開始做生意,他很有這方面的天賦,現在已經掙下百萬家產。葉蘭原來是給他打工的,五年前嫁給了他。雖然林風的相貌差些,可他絕對是個顧家的好男人,對妻子更是呵護備至,一直把她當成手心裡的寶。
楚平遺憾地搖了搖頭說沒有任何印象。現在這個身體雖然是林風的,可是現在裡面卻裝的是他楚平的記憶!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鬼魂附體?可是這樣問題又來了,既然是鬼魂附體,那是不是意味着自己已經死了?這想法讓他不寒而慄!
馬醫生悄悄把葉蘭叫到一邊,說他丈夫得的很可能是多重人格的精神分裂。患者一般是在受到某種刺激后突然轉變成另外一個人格,思想、言行和情感都會發生巨大變化,對以前的事也都不記得了。
葉蘭禁不住潸然淚下,這以後的日子還怎麼過!她不想讓丈夫擔心,騙他說這只是暫時性失憶,很快就能恢復的,讓他好好配合治療。
安排好一切後葉蘭趕回公司處理一些緊急事務。誰知還沒過兩個小時她就接到醫院的電話,說他的丈夫失蹤了。據值班的護士說他要求去廁所,沒想到後來一去不回。
難道他回家了?可是他現在的人格是楚平的,恐怕連回家的路在哪兒他都不認得,那他能去哪兒呢?葉蘭發動公司員工和所有認識的朋友幫忙尋找,可是一無所獲。
轉眼三天過去了,林風就像是蒸發了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警方也開始介入調查。
就在葉蘭一籌莫展的時候馬醫生打來電話,說林風醒來后就一直念叨着要回家,他是不是真的回老家了。回老家?回哪個老家?是林風的老家還是楚平的老家?這兩個地方可是相距好幾百里。
“當然是林風的老家!”馬醫生分析說,楚平只是林風腦海里裂變出來的虛假人格,根本就不存在,他那聽起來頭頭是道的往事很可能緣自林風當年的記憶!
在葉蘭的印象中,林風從來沒有帶她回過老家,也很少在她面前談起以前的事。林風說老家已經沒什麼親人了,小時候都是些痛苦的回憶,所以不想提及。
林風的老家在山東與河南交界處一個小縣城附近,葉蘭費了好大勁才找到這個不起眼的小村莊。詢問的結果讓她大吃一驚,原來村子里根本就沒有林風這麼個人,派出所的戶籍檔案上也沒有任何記錄。難道林風以前的事都是編造出來的不成?他為什麼要這樣做呢?葉蘭這才發現自己其實對丈夫沒有想象中那麼了解!
回程時葉蘭接到警方的電話,說在調查中發現林風的許多證明文件竟然是偽造的,這讓警方非常不解,甚至開始懷疑他會不會是個潛逃后改頭換面的罪犯。
自己的丈夫怎麼可能是罪犯呢!女人的直覺告訴她林風不可能是這樣的人。
葉蘭突發奇想,林風說他叫楚平的事會不會是真的?既然沒有別的線索,去那裡碰碰運氣也好!
葉蘭在石家莊下車后一打聽,原來附近山裡還真的有個雲台村,這讓她又多了幾分信心。
經過幾個小時的顛簸后她終於到達了這個只有幾十戶人家的小村子。
葉蘭向一位路邊的老人打聽起來,老人說村子里以前的確有個叫楚平的年輕人,家庭情況也與林風所說相符,只是這個楚平早已經死了。
老人清楚地記得,楚平是在剛剛過了十八歲生日不久就突然失蹤的。他是個孝子,絕不會扔下母親一聲不吭就走的。當時全村人把附近的山溝都翻遍了,後來還是有人打獵時在山澗里偶然發現了他的屍體,可惜屍體已經被野獸咬得面目全非,幸好在他身邊找到了剛辦的身份證。她母親因為傷心過度沒幾年就跟着去了……
楚平的墳就在村外的山坡上。葉蘭站在墓碑前疑惑不解,既然楚平已經死了,那麼林風為什麼會說他就是楚平呢?而且所有事情都說得分毫不差,難道這世上真有鬼魂附體這回事?想到這,雖然是在陽光下,葉蘭還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葉蘭腦海里忽然閃過一個念頭,墳里埋葬的會不會不是真正的楚平。葉蘭拿出林風的照片給老人看,老人不敢確定,他記憶中的楚平又黑又瘦,和照片反差很大。她問老人知不知道楚平身上有沒有什麼與眾不同的特徵。老人說他的孫子和楚平一起從小玩到大,他也許知道。老人給在外地打工的孫子打完電話后告訴葉蘭,楚平小時候淘氣從石頭上摔下來過,屁股上有道一指長的傷疤。
葉蘭這下終於可以確定了,楚平和林風其實是一個人!那麼墳地里埋的又是誰呢?既然楚平沒有死,那他為什麼要偽造證件並隱瞞身世呢?難道他與墳中人的死亡有直接關係?葉蘭被自己的想法嚇出一身冷汗。
這時電話響起來,警方通知她林風已經找到了,是在回石家莊的途中發現他的,現在已經送進醫院。
葉蘭見到林風后禁不住淚如雨下。幾天不見,林風原本有些肥胖的身體明顯瘦了一大圈,人也變得異常虛弱和憔悴,也不知道這段時間他吃了多少苦。
馬醫生告訴葉蘭不用擔心,林風身體沒什麼大礙,主要還是精神上的問題。
他聽完了葉蘭的遭遇后陷入沉思:“看來我以前的診斷全是錯誤的,現在我懷疑他得的是一種非常罕見的夢遊症!”
“夢遊症?”葉蘭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夢遊症不是睡着后又突然起來胡亂走動嗎,我一個同學就有這毛病,可是一般持續不了多長時間呀!”
“所以我才說罕見呀!”馬醫生解釋說,“有些夢遊是無意識的,患者並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麼,時間也很短暫,可是這並不是絕對的。根據國外資料顯示,法國曾經有這樣一個患者,他在睡着后離開家去了英國,在那裡找到工作並娶妻生子,直到二十年後才猛然醒悟過來……這件事很多報刊都做過報道,若不信可以去網上查一下。”
葉蘭現在最關心的是林風到底有沒有犯法,她能查到的事警察當然也能查到,警方會不會也懷疑林風有殺人嫌疑呢?可惜的是林風現在只有楚平的記憶,怎樣才能弄清真相呢?
馬醫生說如果葉蘭同意的話他可以試一下催眠術,不過他也沒有十足的把握!葉蘭猶豫了一會兒,同意了。
催眠進行得非常成功,全程都錄了音。林風的記憶最早是從十八歲開始的。他一醒過來就發現自己在山路上夜行,不知道自己是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裡。正猶豫不決的時候突然遇到一個劫匪,兩人撕打起來,結果劫匪一不小心掉進了山澗。他見死了人嚇得撒腿就跑,只想離那裡越遠越好,再後來輾轉來到現在的城市,為了行事方便他不得不偽造了一些證明文件,甚至不惜用暴飲暴食來改變形象……
警方對錄音內容的真實性有些懷疑,不過還是照着林風的描述給那個劫匪畫了像,然後把畫像傳給了當地警方。
沒過多久就有了迴音。當地警方查找十年前的人口失蹤記錄,結果有了重大發現。十年前在雲台村附近的大王村發生了一起惡性入室殺人案,犯罪嫌疑人王二畏罪潛逃,至今杳無音信。案發時間就在楚平失蹤的前兩天。而畫像中的人與王二十分相似,後來經過開棺DNA化驗,證實楚平墓中的死者就是王二!想來楚平那張身份證就是在兩人當時爭鬥中失落的……
事情全都清楚了,葉蘭也徹底放了心,只是林風的記憶沒有任何好轉。林風握着葉蘭的手感慨萬分:“這段時間真是難為你了!我的病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好。”
葉蘭眼裡含着淚:“不記得又有什麼關係,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一點一滴地幫你回憶,就當做我們重新再相愛一回,不管你是林風還是楚平,我希望你記憶中最愛的人都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