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冬在蟲市裡玩蟋蟀,在蟲市上他遇到一個不同尋常的玩家。
這人分明是個女子,卻偏身着一身男裝,她既不買蟲,也不賣蟲,裝腔作勢在市場里轉來轉去,一看到別人斗蟲,馬上就擠過去觀戰。當然,阿冬對那怪女子也不怎麼反感,因為她常愛往阿冬的攤前湊,在旁點撥幾句,阿冬搗騰來的蟲就能賣個好價錢。這天,阿冬的幾隻蟋蟀很快就高價賣掉了,正要打道回府,怪女子遞給他一張百元鈔票,微笑着說:“拿去幫我玩一把。”阿冬怔住了,怪女子所說的玩一把,是指蟲市後面的斗蟲場,那裡天天都在賽蟲,舉辦方為增加比賽的趣味性,調動大家的參與熱情,搞有獎競猜,猜哪只蟲贏就買哪只蟲的號牌,每牌十元,按一比一賠付。在那兒玩的人都是有錢有閑的人,進場每人還得買三十元的門票,阿冬很少涉足。
怪女子一邀請,阿冬不好拒絕,人家多次相幫,還沒感謝呢,反掏出百元鈔票要請怪女子。二人買票進了斗蟲場大門。這是一個拱形的大廳,觀眾席上坐滿了人,二人趕緊找個空位坐了下來。這時,首場斗蟲已經開始。首先上柵決鬥的是一隻“黃斑鍾”和一隻“小黑蛉”。觀眾席上發出一陣鬨笑,因為碩大的“黃斑鍾”幾乎能將“小黑蛉”套下。斗蟲師“打蟲”——也就是讓兩隻蟲熱身時,主持人請大家競猜。眾人紛紛去買了“黃斑鍾”贏。
阿冬心裡也直痒痒,“黃斑鍾”健壯威猛,“小黑蛉”哪是對手?阿冬要去買“黃斑鍾”的號牌。不料怪女子一把抓住阿冬,湊到他耳邊低聲說:“買‘小黑蛉’贏。”
阿冬一愣,一時拿不定主意。他見怪女子眼裡透出堅定的目光,不好拂她的意,把買門票還剩的四十元錢全買了“小黑蛉”。
這時,兩隻蟲在柵籠里鬥了起來。只見“黃斑鍾”威風凜凜,翅閃紫黃光澤,頭形飽滿碩大,六足粗壯挺拔,牙鉗寬厚老結。而那隻“小黑蛉”也非等閑之輩,黃頭黑頸威猛方正,翅面如墨,隱閃烏光。“黃斑鍾” 異常兇猛,殺氣騰騰,振翅排山倒海般撲“小黑蛉”。“小黑蛉”以尾當頭,疾若流星般往後倒退。“黃斑鍾”略一停頓,“小黑蛉”就毫不示弱地攻上去。兩隻蟲來來往往,令人眼花繚亂。但是,很快阿冬就後悔不迭了。只見“黃斑鍾”一個振翅撲向“小黑蛉”,將“小黑蛉”壓在腹下。“小黑蛉”疾速後退,“黃斑鍾”碩大的身子竟壓不住對手,左右搖蕩不停。突然“小黑蛉”負重越退越疾,“黃斑鍾”越盪越巨被摔下來,顫抖着身子落荒而逃。
“剪肢了!”隨着人們的驚呼,阿冬這才注意“小黑蛉”昂着頭,它的牙鉗上夾着“黃斑鍾”的一條足!
立刻,場內一片喧嘩。買“黃斑鍾”贏的看客喪氣地把號牌扔在地上。那些極少數買“小黑蛉”贏的人則個個笑逐顏開。
阿冬的四十元錢變成了八十元,心裡大喜,不得不對怪女子敬佩得五體投地,他不再對怪女子的斗蟲技藝有絲毫懷疑,她說買什麼蟲阿冬就買什麼蟲,整個上午進行了五場斗蟲賽,阿冬回回都能猜贏。阿冬的四十元錢變成三百多元,大喜過望,拿了錢要去感謝怪女子,怪女子卻失去蹤影。阿冬舉目四看,才發現她已跑到斗柵前,在欣賞那些蟲盆。同時,阿冬注意到,不知何時她頭上扣一頂鴨舌帽,身着筆挺的休閑西裝,顯得越發英俊瀟洒,還真讓人看不出她是個女子。
阿冬知道斗蟲場下面的節目,就是把那些參斗的蟋蟀拍賣出去。阿冬不感興趣,擠到斗柵前去找怪女子,她卻甩開腳步走出斗蟲場。阿冬攔住:“小姐慢走,我還沒感謝你呢。”怪女子一愣:“你……你怎麼知道我是女的?”阿冬嘻皮笑臉:“你身上好聞的香氣告訴我的。”怪女子臉紅了。阿冬大膽地邀請她去飯店共進午餐。
酒過三巡,阿冬和她攀談起來,才知道她姓柳,祖父和父親都喜歡玩蟲,她從小就耳濡目染,也迷上斗蟲,就女扮男裝來滿足好奇心。“原來是門裡師,柳小姐,你能不能教我是怎樣預測出每場的輸贏的?讓我長長見識。”阿冬的好奇心高度膨脹起來。
柳小姐微微一笑說:“斗蟲,首先要了解蟲性,就說‘黃斑鍾’與‘小黑蛉’吧,前者是比後者威猛高大,可你沒見那‘小黑蛉’的牙鉗獠長,幾乎與足相齊,這種蟲就稱作‘八足黑蛉’。它有八隻足,相鬥時就進退靈巧自如,等到對手力衰時,它就攻上去,發揮它牙鉗獠長的優勢死死咬住對手,繼而左右快速轉頭,蕩來蕩去,使對方無還擊之力,直到對方肢殘方才罷口,行家們稱之為‘盪夾’。”
阿冬的好奇心越發盛了,急切地問:“那第二場呢?”柳小姐仍是笑吟吟地說:“這個以後再告訴你,只要你不告訴別人我是女的,我就讓你贏錢又長知識。”
果然,柳小姐沒食言,天天陪着阿冬去斗蟲場,每賭則十有九贏。
這天,斗蟲場新進了一批蟋蟀,奇特的是,裝蟲用的蟲盆是清一色碗口粗的楠竹製作的,竹桿上的青綠色還沒褪,格外醒目。柳小姐暗暗拉了一把阿冬,低聲說:“阿冬,今天不賭了,幫我一個忙,把這些蟲全給我買下來。”柳小姐悄悄解釋說,她家建有蟋蟀場,養的全是雌蟋蟀。她聽說這批蟋蟀是出自北方乾旱地區的蟲子,體強,兇悍,有咬死不放的烈性,她要買回家作種子,等明年出一批好蟲。柳小姐悄悄遞給阿冬一張卡,告訴了他密碼,說聲有事先走了。阿冬徹底明白了,柳小姐家把養蟲當成了產業來干。
不過,阿冬發現斗蟲場的氣氛有些不對,觀眾席上多了一些男子,個個神情肅穆地盯着斗蟲場,似乎對這批蟲子也很感興趣。果然到了中午拍賣蟲子時,那些男子開始競價,阿冬爭不過,只得手三四盆。他找不到柳小姐,見天已過午,只好提着蟲盆回家,等着明天來交給柳小姐。
阿冬剛要打的,一輛的士已經停在面前,他上了車,赫然發現司機就是柳小姐。阿冬莫名其妙,柳小姐接過蟲盆一一看了看,沮喪地說:“阿冬,我看走眼了,這些蟲子不是好蟲。”阿冬大驚,這都是他高價叫買來的呀!柳小姐絲毫不心痛那點錢,讓阿冬拿去玩。
一萬多元錢的東西毫不猶豫就送人,真是大方的怪人。阿冬高興極了,他要把蟲搗弄出去換筆錢花,一個下午都在煮蝦蒸魚,打雞蛋削蘋果,給那些蟲弄葷素食物。
夜晚,阿冬突然從夢中驚醒,睜眼一看,面前站着幾個陌生男子,正要驚問,其中的一個一把抓起阿冬塞住口捆了個結實,對一個瘦個男子說:“龍哥,就是這小子壞了我們的事。”瘦個男子龍哥問手下:“貨還在不?”“在。”手下把楠竹做的蟲罐遞了過來。龍哥踢了阿冬一腳,大罵:“小子,壞老子的好事,找死!說著,就對手下說,“給他設計個死因滅了口吧。”
阿冬魂飛魄散!他正感絕望,耳邊響起一聲冷喝:“不設計也罷,總算把你這個大毒梟引出洞了!”這熟悉的聲音,是柳小姐。柳小姐手中握着槍直指龍哥,龍哥驚醒過來,抓住一個同夥護身,掏槍要垂死掙扎,柳小姐槍響了,龍哥癱倒在地。一隊全副武裝的警察湧進來,龍哥一夥束手就擒。
阿冬哪裡知道,柳小姐的真名叫寧清,是公安局緝毒處的刑警。緝毒處多次緝捕販毒的小毒販,審問毒品的來源,都說是從一個叫龍哥的大毒梟處批發來的。龍哥十分狡猾,交易毒品時從不露面,總是通過第三種渠道把毒品批發給小毒販。這次,緝毒處了解到龍哥要通過蟲市把毒品批發出去,寧清就主動請纓到蟲市偵察,發現龍哥要想不露面把毒品批出去,只能通過斗蟲場,把毒品藏在蟲盆蟲罐里轉給下家。為了不引起在暗中觀察的龍哥的懷疑,寧清隨機應變,決定讓在蟲市以買賣蟲為生的阿冬做掩護,將毫不知情的阿冬引進斗蟲場。她沒騙阿冬,她家幾代人都喜歡玩蟲,她有一肚子斗蟲經,通過賭蟲的輸贏引起阿冬的好奇心,巧妙地讓阿冬把龍哥藏在竹節里的毒品買下來。龍哥丟失了毒品,哪會不急,跳出來去找阿冬,這才被暗中跟蹤着阿冬的緝毒警一網打盡。
寧清扶起阿冬,歉意地說:“阿冬,讓你受驚了。”
阿冬連連搖頭,看到龍哥一夥被押上警車,他對這個大智大勇的女刑警更加敬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