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新華和苗春蕾商定了結婚的日子,就趕着去拍婚紗照。
在臨江市,最有名的婚紗照影樓就是紫薇新娘婚紗攝影工作室。兩個人先趕到影樓做了預約,等到了拍照的日子,更是早早就趕到了影樓。影樓的老闆胡建清是一個很精明的人,不知道從哪裡打探來的消息,知道了付新華是市長的兒子,更是殷勤備至,親自操刀,選擇了最美的背景,給兩個人精心地拍照。
幾天之後,小樣兒出來了,付新華和苗春蕾趕過去一看,那些照片拍得如詩如畫。他們選擇了幾張最好的照片,要胡建清給放大后再做出油畫效果 。
一個星期後,放大的照片做成了。付新華和苗春蕾趕到影樓,從胡建清手裡接過照片來一看,放大了的照片不僅美妙絕倫,而且還照出了兩個人的眉目傳情。胡建清把自己的名片遞給付新華,笑笑說:“以後多聯繫啊。”付新華接過名片,心裡覺得怪怪的。
他們剛一到家,付市長和他夫人就湊過來看照片。自然,他們對照片也是讚不絕口。他們一起來到新房裡,把照片掛起來。那些油畫效果的照片懸挂在裝幀典雅的新房裡,更顯出古典美。
忽然苗春蕾驚叫一聲,他們發現那些照片上的色彩逐漸褪去,變成了一張張白紙。
付新華愕然地看着那一張張白紙:“這叫什麼著名攝影師?騙子!”他上去就摘那些照片,忽然,那些白紙竟然又一點點顯現出圖像來。
那些圖像逐漸地清晰起來,卻是一座工廠。寬大的廠房,高聳的煙囪,還有門邊的廠名。付新華湊近了,依稀看出那塊牌子上分明寫着“第二印刷廠”,不禁更是愕然,轉過臉來看着付市長:“爸,您看……”付市長原先就是第二印刷廠的廠長,他也湊近看了看,確信照片上果然就是第二印刷廠。但工廠的照片怎麼替換成了兒子的婚紗照,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
苗春蕾搬過凳子來跳上去就摘畫,回頭叫過付新華,跟她一起去討說法。他們趕到紫薇婚紗影樓,胡建清老遠就迎上來,笑嘻嘻地問道:“兩位,是不是給我送喜帖來啦?”
付新華氣哼哼地說:“你看看,你給我們照的相都是什麼呀?”說著,他把照片遞給胡建清。胡建清看完了照片:“挺好的呀。”付新華指着照片大聲問他:“你說怎麼回事?你睜大眼睛看看!”
胡建清看着照片:“挺好的,沒有問題呀。我還想跟你們商量商量,把這幾張照片擺放在我們店裡,當成招牌呢。”
付新華的目光投到那些照片上,愣住了。那些照片又從白紙變回了照片,還是那麼美。
胡建清笑嘻嘻地說:“兩位一定是樂暈了頭。這麼好的照片要是還想挑出刺兒來,那可就真說不過去啦。”付新華和苗春蕾只好又把照片扛回來。
這回,他們可不敢把照片掛上了,就放在牆邊上,幾個人大眼瞪小眼地瞪着那些照片。那些照片卻再也不變成白紙了,一直好好的。天色漸暗,保姆做好了飯菜,幾個人心神不寧地吃着飯。苗春蕾不等吃完飯,端着飯碗就跑過去,剛看了一眼,就大聲驚叫起來。
幾個人連忙跑過去看,那些照片果然全都變了,映出一張模糊的老照片來。卻又是一座建築,門前有衛兵站崗,牌子上寫明是“市工業局”。門前停着一輛貨車,一個幹部模樣的人正指揮裝卸工往大樓里搬運沉甸甸的大箱子。
苗春蕾湊近了看着那個幹部模樣的人,忽然說道:“這個人的身形很像伯父啊。”付市長聽了,原本已經變了顏色的臉更加鐵青了,一言不發,轉身走了。付夫人遲疑了一下,說道:“我看這些照片里有鬼。你們另找一家影樓重照,錢由我出。”付新華剛要答應,苗春蕾的倔脾氣卻上來了:“憑什麼呀?我就得找他說個明白!”
他們有了剛才的遭遇,怕找到影樓那些照片就變回原樣,先在家裡等了一會兒,看那些照片確實不再變了,這才理直氣壯地趕到影樓。這麼晚了,影樓里居然還亮着燈,老遠就看到胡建清站在窗前呢。付新華心裡打鼓,拿過那些照片來看着。怪了不是,那些照片果然又變回了原樣。
付新華停下車子,沉吟了片刻,緩聲說道“我覺得這照片變來變去的,就是胡建清搗的鬼。”我還沒猜透他想幹什麼。其實,咱們頭一次從影樓取走照片的時候,我有一種特別不好的預感。”
苗春蕾聽他這麼一說,頓時來了興趣,催他:“走,咱回家,看它還能變出什麼花樣來!”
兩個人又把那些照片搬回了家裡。付市長和夫人看了,不覺一驚,忙問他們怎麼又把這些照片給搬回來了。苗春蕾笑嘻嘻地說:“聽說這些照片還會變出更多的花樣來,我們想看個究竟。”說著,就把那些照片全都搬到了新房裡。
付新華和苗春蕾睜大眼睛瞪着那些照片。那些照片卻沒有絲毫的變化,兩人看着看着,倚到床頭上睡著了。
付新華睡得正香,忽然聽到“啊”的一聲驚叫。兩個人都被驚醒了,只見付市長跌坐在地上,指着一張照片,卻說不出話來。付新華忙把他扶起來,問他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付市長還是指着讓他看那張照片。但付新華看到的照片上卻還是婚紗照。
付市長強自鎮靜下來,這才告訴付新華,他看到他們這麼晚了還沒關燈,過來一看,兩人睡著了,他來給他們蓋被子,卻忽然發現那幅照片變成了一副手銬,而且那手銬還直朝他手腕上飛來。
付市長驚魂未定,回自己房間去了。付新華和苗春蕾湊到照片前看着,看不出端倪,又躺到床上,不一會兒,又昏昏沉沉地進入了夢鄉。付新華迷迷糊糊剛睡着,忽然被濃煙嗆醒了。他睜眼一看,卻見房間里已經是煙霧瀰漫,他忙推醒了苗春蕾,拉着她就往外跑,一邊跑一邊大聲喊着:“爸,媽,快起來,着火啦!”
付市長和付夫人一邊穿衣服一邊從卧室里跑出來,驚慌地問詢着:“怎麼回事?怎麼回事?”付新華也來不及多說,折身跑回新房,只見牆邊的那些照片已經着起火來。他拽過床單來一通扑打,那火被他給撲滅了。
他把那些照片一一搬到了客廳里,忽然發現每張照片上都出現了不同的圖案,那些圖案有的是照片,有的是畫的,有的圖案上是一張人物肖像,有的是一捆鈔票,有的是一座辦公大樓。最後那張有些特別,是一封控訴信上放着一把鋥亮的手銬!
付市長看了這些圖案,卻見那副手銬又凌空飛來,直奔他的手腕。他轉身想跑,但兩腿卻一軟,竟“撲通”一聲坐到了地上。他驚駭地看着那副越飛越近的手銬,不禁驚恐地大叫一聲:“別銬我!”苗春蕾似乎明白了。她用身體擋住了那幅手銬的圖案,問付市長:“伯父,看到這些照片,您是不是很害怕呀?”付市長擦擦額頭上的冷汗,慌忙躲避着她的目光。
苗春蕾說:“伯父偷着來燒那些照片,這些圖案上顯示的,都是他送禮買官兒、行賄受賄的事兒。萬一哪天被查出來,這最後一幅畫,就預示着結果!”
付新華扭頭看着付市長:“爸,您真是貪官?”
付市長不敢迎他的目光,剛一側臉,又看到畫兒上的那副鋥亮的手銬,忽然覺得那手銬徑直朝他飛來,他大聲喊着:“別銬我,別銬我!我不想坐牢!”這一揮一舞,他低頭一看,卻是睡衣的系帶。他抹了一把額頭上的冷汗,兩腿一軟,坐到地上。
付新華看到父親的表現,已知苗春蕾所說不假,沖付市長吼道:“爸爸,我沒想到你竟然是個貪官!”說完,拉着苗春蕾的胳膊就要出門。付夫人大聲吼道:“等等!”
付夫人顫着聲兒說:“我也不想擔驚受怕地過日子,更不能失去兒子和媳婦。你該怎麼辦,自己想去吧。”付市長看着那些照片,眼見着畫上的手銬又要向他飛過來。他顫顫巍巍地說:“我這就去檢察院,自首。”
付市長投案自首了,而且婚紗照也被付市長給燒了,付新華決定到紫薇新娘婚紗影樓再拍一套。這天,他們又來到紫薇新娘婚紗影樓。
胡建清熱情地迎接上來,說道:“我等你們好幾天了。”付新華拉住了他的手:“謝謝你啊。要不是你弄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照片來,嚇得我父親懸崖勒馬,他還不定要在這條道兒上走多遠呢。”胡建清聽他這麼一說,倒也不隱瞞,一五一十地說了。
他給付新華做那套特殊的婚紗照,完全是為了救他自己的父親。他父親原是第二印刷廠的會計,是一個很正直的人,當看到付新華的父親用公款去行賄,很是看不下去,當面批評過他,也找上級反映過,但反而被他給整治了一番,下崗回家了,而付新華的父親官兒卻越當越大。他的父親開始越級上訪。付市長氣惱之下,竟命令公安局抓了父親,押在了看守所里。
後來胡建清聽說付新華快結婚了,要到他的影樓來拍婚紗照,他才想出了這麼個主意,洗照片的時候運用技術,做了些手腳。原也只是想嚇唬嚇唬付市長,出出心裡那口惡氣,倒沒想到把付市長嚇進了看守所,他父親的冤屈得申,已經放出來了。
胡建清讓服務員從內室里搬出了一摞照片,卻正是已洗好的付新華和苗春蕾甜甜美美的婚紗照。付新華左看右看,胡建清親熱地拍着他的肩膀笑着說:“放心吧,這回的照片保證沒有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