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雲一家是今天才搬來葉泉小區的,因為陸雲他爸的工作需要,所以一家人都來到了這個城市,在市裡的一個重點中學辦好了入學手續。
你好,我是新搬來的,我叫陸雲。陸雲安置好了家裡的一切就走下樓待在小區門口見人都這麼喊。所有人都抱以他一個微笑或一句問好,只有一個女孩例外。
深秋的太陽很溫柔,照在身上很舒服。陸雲看見小區外走進來一個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她手裡提着一個菜籃,籃子里裝的是一捆葉子泛黃的大白菜和一小撮蔥蒜。陸雲走過去說:“你好,我是新搬來的,我叫陸雲。”那個女孩沒吭聲眼睛不屑地瞟了下陸雲,自顧自地往裡走。陸雲以為她沒聽見於是問:“你呢?”
“你煩不煩啊!”那個女孩朝陸雲吼了一聲鑽進了電梯。陸雲尷尬地紅着臉,看着電梯門緩緩地關上,橙色的數字停留在4上。一個慈祥的老奶奶走了過來對陸雲說:“小夥子,你不要放在心上,她對誰都是這樣。”“謝謝”陸雲道了聲謝鑽進了正在開門的電梯內,按下了5號鍵。
黃昏,陸雲伏在窗台上看着暖黃色的陽光一點一點地消失在群山盡頭,然後,暮色像帷帳一樣慢慢地拉下,變得灰濛濛的。窗外是燈光一盞接一盞地亮了起來。陸雲突然聽見了一陣聲音,在這寂靜的夜裡顯得那麼地清晰。先是臉盆打翻在地上,然後是碗和碟子一類的東西摔碎的聲音。
我要錢,明天要開學了,夏依對剛剛回來正在洗臉的王紅敏說,聲音很平靜,沒有半點感情色彩。王紅敏隨手抄起臉盆往夏依一甩,臉盆掉在地上,水潑在夏依身上。“哪有什麼錢,你那死鬼老爸出了這棟房子和一屁股債還留下過什麼?”“那些撫恤金呢?留着給你買棺材嗎?”夏依不撓地說。
王紅敏衝過去把飯桌一掀,夏依剛做好的飯菜全部翻倒在地,嘩嘩啦啦的,聲音很刺耳。“你還敢頂嘴,老娘養你還不夠嗎,你是個什麼東西?”
夏依走到門前,拉開門。猛地看見站在門外的陸雲。“你來幹什麼,看熱鬧嗎?”陸雲點了一下頭,隨即又搖了幾下說:“不,不是的。”“你是誰?”王紅敏走到門口問,眼睛紅紅的。“阿姨我是剛搬來的,我叫陸雲,想認識認識大家!”“我叫夏依,認識完了,可以走了吧!”然後砰地一下關上了門。
夏依走進自己的房間,把門反鎖上,然後用被子捂住頭大哭起來。牆壁的隔音效果不是很好,即使這樣,還聽得見王紅敏的叫罵聲。
王紅敏默默地把打爛的碗碟收拾起來,再用拖把拖乾淨,眼淚早已順着臉頰流下。其實,哪有什麼錢,哪有什麼撫恤金,夏依她爸不留下那一屁股債務都謝天謝地了。
王紅敏從上衣口袋裡摸了很久才摸出一疊鈔票和一張賣血單,那些錢壓在茶几下,賣血單被揉緊揉緊然後丟在了垃圾筒里。然後下了一碗面放在電飯煲里熱着便走進了房間。
第二天下午,陸雲趴在桌子上無精打采地聽着班主任的長篇大論,一個女生的一聲報告打斷了班主任的話。“你是夏依吧,怎麼這麼晚才來?”夏依正想開口,他又說道:“快進來快進來,沒有空位了,你就坐那吧!”
夏依順着他的手勢望去,瞅見了正在打盹的陸雲,他身邊有個空位。於是走了過去。“夏依,好巧啊!”陸雲說。“嗯”夏依機械地回答了一聲邊埋頭整理書桌了。陸雲識趣便不再說話了。
放學后,陸雲騎上自行車追上夏依說:“夏依,你走這麼快乾什麼,兩個人一起回去也有個照應啊!”夏依翻了一個白眼說:“你以為我和你們這些富人家的孩子一樣嗎,我還要去菜市場買菜呢,回家還要做飯,不然,她又要罵人了!”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嗎?”陸雲說。“隨便你!”夏依丟下一句話就加快了速度。來到菜市場,夏依和陸雲在門口把車鎖上走了進去。陸雲一進菜市場邊覺得一股惡臭襲來,連呼吸都不敢大口些。嘈雜的叫賣聲沖斥着耳膜,地上污水橫流,在陸雲看來。這裡儼然就是個垃圾堆。
“你平時就在這買菜?怎麼不去超市?”陸雲問。“嗯,這的菜便宜,我們家去不起超市!”夏依說。
夏依走近一個賣菜的小販,“大媽,這捆大白菜怎麼賣?”“一塊五一斤。”夏依嘆了口起走向另一個攤位,“大叔,這捆大白菜怎麼賣?”“收攤了,便宜點賣給你,一塊四吧!”“一塊二行不?”夏依問。“不行啊,我今天都是賣一塊五的,現在收攤了才便宜賣給你的,最少一塊三!”
“一塊四就一塊四嘛,兩毛錢能幹什麼啊?”陸雲小聲地說,臉上儘是不懈的表情。夏依瞪了她一眼說:“不要多嘴!”然後又和那個小販討價還價,最後以一塊二買了那捆白菜。夏依從口袋中摸出一把毛票數了一塊二錢遞給那個小販,陸雲搶着付帳隨手伸張五十的紙幣過去,那個小販笑了笑說沒零錢。夏依說,“這就是窮人與富人之間的差距。”陸雲連忙辯解道:“我沒有別的意思,人就是人,我又不介意什麼窮人富人的。”夏依說了聲,“我介意!”便離開了菜市場。陸雲說:“再買點肉吧,我付錢!”夏依沉默了一會說:“家裡還有呢!”便踏上了自行車。
“我們早上可以一起去學校嗎?”陸雲問。“隨便你!”又是一聲冷漠的回答。
晚上,夏依剛做好飯菜,王紅敏便回來了。夏依說:“吃飯了!”王紅敏說:“嗯”夏依又說,“明天可以買點肉嗎,我們已經一個月沒吃過了!
”王紅敏這次沒有發脾氣,沉默了一會,從口袋裡摸了很久摸出一沓零錢出來,抽出一張面值最大的十元紙幣放在桌上。“明天,是你爸的祭日,買點回來祭祭他再吃吧!”夏依的眼淚噠吧地落在桌上那碗把才湯里,聲音很響。“媽!”她一頭撲進王紅敏的懷中大哭了起來。“這是你第一次叫我媽!”王紅敏說。
秋天的陽光很溫暖,從數的葉縫間斑駁地打在路上枯黃的葉子上,一些陽光零零星星地散在夏依的發間,好像散開了一朵花。“給”陸雲把一瓶營養快線和幾個麵包遞了過去,夏依一怔。“我吃過了!”她說。然後推着自行車打了幾個鈴準備跨上去。
陸雲追過去說,“吃吧,還有時間!”夏依看着他那殷切的眼神接過去吃了起來。陸雲傻笑着看着夏依。夏依撲哧一笑,說:“再看我,我就不吃了!”陸雲立刻轉過頭來不看夏依,然後說:“夏依,你笑起來真的很好看哦……”
日子繼續這樣地過着,只是小區少了夏依母女倆的吵架聲,誰也不知道這對吵了大半年的母女為什麼突然間安靜下來了。一天,陸雲和夏依一起回家。一個頭髮染成五顏六色的人叫住了夏依,夏依一看見那個人,眼睛里放出異樣的光芒。“你回去告訴我媽說我去一個同學家,今晚不用等我吃飯了。”陸雲機械地哦了一聲看這他們兩個的影子漸漸模糊,然後消失。
在學校里,那個男的經常來找夏依,陸雲聽幾個同學說,那個男的是一個混混,叫李雲桐。在附近很出名的。
夏依和陸雲推着自行車走在落滿梧桐葉的馬路上。“他,是你男朋友?”陸雲問。“嗯,初中的同學。”夏依說,“怎麼了?”
“哦,沒什麼,只是,只是聽說他是個混混!”陸雲說。“混混,混混又怎麼了?你們難道就這麼在乎他的身份嗎?只要我愛他,他愛我就足矣,我不在乎什麼。”說完,夏依突然乾嘔了幾下。
陸雲驚恐地問,“你,你們,該不是?”夏依說,“我們,做了,現在應該有了吧!”陸雲鬆了松肩上的書包,調整了下心態:“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生下來是不可能的。但是,去打掉,又沒錢。”夏依說。“這件事,他知道嗎?”陸雲問。
“早就知道了,他說他也在想辦法,但好像又在刻意躲着我,已經兩個星期沒見他了!”夏依說。
陸雲沉默了一會,說:“走,我陪你去找他,再這樣下去會很危險的!”夏依想了想說,好。然後跨上自行車想李雲桐住的房子開去。
那是一間狹窄的民房,李雲桐的房間在二樓,夏依站在樓下不敢上去,陸雲拉着她飛快地跑上了二樓,對準房門就是一陣亂拍過了很久,門打開了一半,里雲桐赤裸着上身出現在陸雲面前,裡面隱隱約約還有個女人的聲音。夏依從陸雲身後閃出,“裡面那個賤人是誰?”
“不關你事!你來這幹什麼?還帶個男人!”“不關我事,今天我就要廢了她!”夏依推開房門闖了進去。抓住那個女的頭髮一耳光甩起。例雲桐順手抓住夏依的頭髮往後面一拖,夏依就摔倒在了地上。“陸雲,幫我打這個賤人!”陸雲聽后喊道,“不要吵了!”全場都靜了下來,“李雲桐,夏依有了你的骨肉,你知不知道?”李雲桐點了支煙深深地吸了一口說道,“這件事,我會儘快想辦法,三天後等我消息!”“我希望你能給夏依一個交代。”說完,拉着夏依往門外走去。
就要出門的時候,李雲桐叫住陸云:“你爸叫陸飛嗎?”陸雲停頓了一下:“是,又怎麼樣?”說完跑了下去。
三天後,沒等到李雲桐的答覆,卻在報上看到了他的噩耗。報上的頭條,大大的鉛字告訴了陸雲一切。一男子當街搶包,不幸被車軋死!上面還有一張照片,臉上血肉模糊,依稀還辨認得出是李雲桐。
陸雲拿着這張報紙跑了出去,正撞見剛買菜回來的夏依,夏依一看那張報紙,人幾乎虛脫,她撲進陸雲的懷裡大哭了起來,陸雲安慰說:“夏依,別哭了,他不在了,你就可以忘了他重新開始嘛,那件事,我會想辦法的。”
陸雲坐在沙發上正在想呆會如何向老爸要錢,陸飛坐了下來,隨手拿起那張報紙看。報上關於李雲桐的頭條吸引了他的注意,看了一下,臉色發白,然後,拿了件外套對陸雲說,“我有點事要出去一下,你在家好好看書啊!”
“是不是關於李雲桐的事?”陸雲說,陸飛一怔,隨即說道:“你怎麼知道?”陸雲說:“他問過我你的事!”“看來,這件事,也沒有必要再隱瞞了,李雲桐,本名陸雲桐,是我與前妻所生的兒子!”陸雲一怔,驚訝地說:“怎麼我不知道,你還有一個前妻!”“唉,這件事也要從雲桐她媽說起,那時候,我在廣州經商,雲桐和他媽在鄉下,她本來就身體不好,有肺炎,那時候,我的事業還剛起步,她不忍心問我要錢去醫院。結果,那病幾一拖再拖,到最後,轉為肺癌,她打電話給我時候,已經是晚期了,我火速趕回去,結果,還是太慢了,連她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而雲桐卻已經離家出走了,我一直愧對他們啊,這些年,我一直在找雲桐,但天意弄人啊!”說完這番話,陸飛已經泣不成聲了,陸雲說:“爸,我困了,先去休息,你去做你的事吧!”便走進了房間。
雲桐的葬禮沒有辦,只是陸飛在警察局領回了雲桐的屍體然後送到火葬場火化了,在天堂公墓立了塊墓碑。
在整理雲桐的遺物的時候,夏依和陸雲看見了他寫的日記,明白了雲桐死亡的原因,他去搶劫,只是為了幫夏依弄打胎的錢,夏依在雲桐墓錢把日記燒了。她說,在我的生命中,李雲桐從未出現過,她肚裡的孩子她不會留着,她要忘記一切關於他的事。
夏依找到王紅敏,“媽,可以給我六百塊錢嗎?”“怎麼要那麼多錢幹什麼?”王紅敏問。“我說了你可別打我啊!”夏依顯得有些膽怯。王紅敏說,“說吧!你爸不在了,就剩我們母女倆相依為命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夏依結結巴巴地說:“媽,對…對不起,我…我有了!”
如一到晴天霹靂打在王紅敏耳膜上,幾乎崩潰。馬上,一巴掌落了下來,王紅敏是個封建的人,女兒還沒出嫁就有了野種,這種事傳出去,她還有什麼臉面見人。“滾!”她吼道。夏依被扇倒在地,她抱着王紅敏的腿說,“媽,對不起,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求你別趕我出去好嗎!”
晚紅敏本來就有些貧血,現在聽女兒做出這種丟人現眼的事頓時血氣上涌,暈了過去,夏依一看,嚇壞了,連忙把她背到床上,一邊哭一邊幫她按摩。一個小時后,王紅敏慢慢醒來,看到身邊哭得像個淚人似的的夏依心裡不禁一陣痛,夏依大哭起來,一頭扎進王紅敏的懷中,說:“媽,我錯了,對不起……”
王紅敏說:“依兒,你知道錯就好了,我們把那孩子拿掉,重新開始就好了,夏依連連點頭。王紅敏說,你爸走了,留下我們倆,我不對你好還有誰對你好?”夏依說:“媽,以前,我對不起你啊!”“沒事了,沒事了,你知道就好了,我現在就去取錢,下午,我們就去醫院。”夏依含淚點點頭,然後,王紅敏出去了,夏依送到門口,說:“媽,我陪你一起去吧!”王紅敏說:“銀行近得很,你安心回房看書吧!”
望紅敏來到醫院,護士長說:“阿姨,又來賣血啊!”王紅敏說:“我閨女生了點病急用錢呢?”護士長說:“哦,那抽多少?”“一千cc”
抽完血后,王紅敏覺得隱隱有些頭暈,她不敢多做逗留,慢慢地走出了醫院。她把錢緊緊地用一快布包好,卻忘了把賣血單拿出來,快走進小區的時候,王紅敏突然覺得頭暈目眩。然後就一頭栽倒在地上。
夏依等了很久都沒等到王紅敏回來,她有些急了。走出小區,看見有一群人圍在一起,她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衝過去,撥開人群,一看,正是王紅敏。就在這時,救護車來了,夏依尾隨着來到了醫院。
下午三時,急救室的紅燈終於熄滅了,幾位醫生走了出來,宣布王紅敏由於貧血導致頭暈,腦部撞擊到一塊凸出的石頭上經搶救無效死亡,讓夏依準備後事,醫生從死者身口袋裡搜出一塊布,裡面包着一把鈔票和一張賣血單。他們把它交給夏依說,“一個貧血患者竟然還去賣1000cc血,不死才怪呢!”夏依發瘋一樣捲起王紅敏的衣袖,發現兩隻手臂的血管上布滿許多紫色的斑點。
王紅敏的喪事非常冷清,陸雲在旁邊安慰着夏依,讓她不要哭了,夏依說:“你知道嗎,王紅敏是我繼母!”陸雲怔在那裡目瞪口呆。然後說:“你打算以後怎麼辦?”夏依說:“我也不知道!”
第二天,夏依把房子低價賣給了一位老人,用賣房的錢加上王紅敏用生命換來的幾百塊錢還了喪費和醫藥費后離開了那個城市,而夏依的書桌里,多了一封信,白紙黑字地寫着,夏依,我喜歡你,忘了過去吧,讓我只對你一個人好。落款是陸雲。
只是,這封信,那個叫夏依的女孩是永遠也沒機會看到了。
生命流逝所積成的旋渦……
時間,也許可以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