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嫂情緣
尹明
李二嫂躺在床上傷心的呼喚着自己死去的丈夫,凄然的聲音把整個李家灣籠上一層悲哀的霧靄,一陣又一陣的呼天喚地,一陣又一陣的垂心頓足。似乎這山旮旯的人都死光了,沒一個人前來安慰和勸說。她哭着哭着就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鄉。
“李二呀,你這個該死的,你原來沒死,你去哪兒啦,你把我丟下的日子,時時有人想欺負我,晚上劉四這個狗雜種常來打主意,我向派出所反映,派出所的這幫沒用的傢伙就聽劉四他們鼓搗,還叫我向劉四作檢查立保證,你說我怨不怨哪!你說話呀,哎,你走什麼呀,你給我回來,回來!”李二嫂被自己夢中歇斯底里的“回來”驚醒。心裡又是揪心的疼痛,她禁不住一陣抽泣,接着便發出聲來,再接着又重複着先前的數落:“我的命怎麼這麼苦啊,李二呀,你怎麼這麼丟下我……”
李二出事的那一天,二嫂正在外頭賣涼席。李家灣的席子可是出了名的。每年夏季,李家灣家家戶戶幾乎都去賣涼席。李二嘴笨,又沒心計,幹不成這事,眼睜睜的看到別人賺錢,二嫂心裡憋着慌,就罵李二是個窩囊廢,怨自己不該嫁個這麼笨的男人。罵完了怨完了便也跟着左鄰右舍上路了。做上這樁買賣,一個夏季竟也能賺上四五千的。二嫂都掙錢了,李二可不能在家白吃白喝,便到城裡干點笨活,賺的錢也一年比一年多。他們的日子算是越過越好。孩子們都長大了,一對龍鳳胎,男的叫李龍,女的叫李鳳,都外出打工賺錢了。李二家房子是新建的,正準備這年冬季收兒媳婦呢,在這個節骨眼上,李二卻撒手人寰,二嫂一下沒了主心骨,她接受不了這個事實。當手機里聽到這一噩耗,她眼前一黑,暈倒在地上,好心人把她扶起,好一陣才醒過來。醒來后,她又想:這不可能,李二怎麼會出事呢?她便使勁的撥動兩腿,可是兩腿發軟。
回到家裡,哥哥李一告訴她說,李二從城裡回來,坐着朋友的摩托車,被一三輪車撞上,當場死亡。原來事情千真萬確。二嫂控制不住,不由垂心頓足,嚎啕大哭,鄰里鄉親使勁的勸說,折騰好一會她才慢慢平靜下來。她忽然提出 : “那個司機呢?”李一說:“車沒停,報了案,有人追去了。”這時二嫂心裡燃燒着怒火:“這個該死的司機,怎麼這樣不長眼睛,害死了我家李二,還逃走。抓到他,我要去狠狠的罵他,我要打他幾個耳光!接着她又埋怨起李二來:李二呀李二,你要回,搭別人的什麼摩托車啊,客車有的是,誰要你省這幾個錢呀!現在你要我怎麼辦哪!嗚嗚嗚……”
李二有三兄弟,哥哥李一是律師,弟弟李三是李家灣村的村長。村長去了現場,律師是聽到噩耗剛從單位趕回來的。
律師的手機響了,李三在電話里說,肇事司機找到了,是一個叫王水哥的溜子抓到的。據說這王水哥,在當地可是雁過拔毛的人物,又有隨機處理糾紛的本事,常常為別人了難,從中撈錢。有些事情派出所都幹不了的他幾把砍刀,幾個電話,就能擺平。李二出事的地點算是出的好,還正讓王水哥給碰上了,要是在別的地方,那司機跑了就跑了,要等派出所調查取證捉到肇事司機不知要什麼時候,且能否抓到還是問題。二嫂聽到這個消息,心裡總算踏實了些。
索賠的事情很快就成了,李二得到18萬元的賠償金。這麼多的賠償簡直讓二嫂不敢相信,李二已五十好幾的人了,沒別的賺錢能耐,就只有死力氣,他就是不死,恐怕這一生也掙不到這麼多錢。二嫂橫跌了豎想,也許李二就這麼個命,我痛他急他又有何用?這時,二嫂似乎舒坦了些。
王水哥要了二嫂一萬元,其他幫忙的二嫂一一作了相應的酬謝。再花上3萬,李二便熱熱鬧鬧的入土為安了。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二嫂錢是有了,但每天還是丟了件什麼東西似的。真可謂有癩子嫌癩子,冒得癩子想癩子。總不由自主的想起李二。眼淚說來就來了,鼻涕也跟着來了。於是她一個人躺在床上要哭好一會兒,哭夠了,心裡才好受些。接着她才會去想別的事。
二嫂曾想把錢存入銀行,去賺利息。但一想到兒子要結婚,房子還得裝修,傢具還要添置。辦喜事還得花上一大筆。她便心頭一熱:這錢反正是李二“賺”來的,把家裡弄得響噹噹的,今年冬季把兒媳收了,李二要是真的有魂魄,他回家來看到這樣一個新家,一個好兒媳,一定高興。於是這李家灣轉瞬間還真出了個像樣的人家。
李二嫂住在煥然一新的房子里,有一種住別墅的感覺。為了跟房子配合得當,她便開始打扮起來,四十齣頭的年紀,(李二比她大十歲,二嫂是外地嫁過來的),臉上抹些胭脂,還真顯出中年婦女的風韻。看着鏡子中的自己,二嫂找到了年輕的感覺,心裡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意念,又似乎燃燒着一種按耐不住的慾望。但她一想到兒子婚事,她又不得不把這放飛的鴿子收回。讓它藏在自己封閉的心門裡。
也許是遺傳,二嫂的兒子李龍就如他父親一樣的嘴笨心笨,都什麼年代了,找個對象還要說媒的。李二出事前,二嫂托別人幫忙給李龍講定了一個,可這李龍就是把握不好,不懂得培養感情,打個電話,沒話聊,連一條手機短信都不知道怎麼發,對方只好選擇拜拜。然而,二嫂卻不知道什麼原因,她想,原先跟媒人說好了的,妹子的父母也同意,約定冬季辦喜事,怎麼說變就變了呢?是因為我家李二死了?是我家條件還不夠好?應該都不是。一定是哪個沒良心的嫉妒,從中作梗。於是她就對着上屋下屋大罵大叫,罵那些挑撥離間的,罵那些吃着飯沒事做瞎管閑事的。直罵得左鄰右舍心煩。有人出來說話了:“你總是對着我家罵什麼啰?難道你懷疑我搞的鬼?”於是便交上了火:“我沒說你,你接什麼嘴?你是心虛了吧。”“什麼?你把話說清楚點,誰心虛?你怎麼象條瘋狗一樣亂咬人啊!”“你才瘋狗呢,我罵你了嗎?你一定是在別人面前說我家的壞話,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個好東西……”二嫂火氣一來,說話就越來越變調走火,變得讓人不可理喻。一下就栽到人家的鼓槌底下。這下糟了,對方一定要她回答:“我怎麼不是好東西?”,“到底說你什麼壞話了?”。二嫂接不上話,就敗下陣來一個人躺在床上一個勁的哭自己的李二。
時間一下就過去一年了。給龍兒說媒的人似乎死光了,偶爾有人到她家來,不是關心兒子的事,而是試着問一問二嫂是否出嫁或許招個什麼男人入贅,也有問她的鳳兒是否找個婆家的。這種時候,二嫂可是沒有笑臉,往往三言兩語回絕別人。客人走了,回房便躺在床上一個人悶想。她想起上屋裡狗伢子,下屋裡鐵伢子。他們都是跟龍兒一塊出去打工的,他們都不要媒人的就把妹子帶回來了,聽說他們都是在網上聊什麼搞到妹子的。而且錢還賺的不少。而我家龍兒怎麼就這麼笨,出去不僅沒多少錢寄回,妹子也沒抓着,硬是象着李二這麼個笨種。那個時候嫁給李二真是瞎了眼。那時二嫂才十五歲,李二卻有二十五了,要不是家鄉貧困,鬼才會嫁給李二這麼個笨蛋。
這年的雙搶到了,二嫂種着三畝地,要收割,一個人的下不了手,龍兒卻沒回來,請別人干,人家都忙,真的急死了二嫂。以前二嫂夫妻兩相互配合,吃點苦雙搶還是搞得順暢的。可現在,一個人,打稻機般不動,柴油機發不動,沒有男人還真是做不成事。一個人慢慢干,晚稻季節又趕不上。幸好李家灣還有幾個肯幫忙的男人。二嫂沒法,只好滿臉堆笑,拿好酒好菜招待這些男人。這一年雙搶就這麼過去了,但以後呢?一個家庭畢竟好多事是女人做不了的,這樣扛着還真不是辦法。二嫂越來越感到孤獨無助,特別是在夜晚,她還感到恐懼。
一天晚上,她睡了一覺醒后,只聽到屋前有窸窣的響聲,再接着,窗戶被打開,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在她的臉上,讓她睜不開眼睛。她厲聲吼道:誰呀!對方沒作聲。就關下電光走了。這到底是誰?二嫂猜想,一定是劉四這傢伙。劉四是李家灣出了名的夜貓子。妻子因為車禍過世好幾年了。白天無事睡覺,晚上出去,捉青蛙,捉蛇,或用電觸魚。也常愛去騷擾一些男人不在家的村婦。自從李二死後,他也曾多次主動接觸過二嫂,二嫂可是沒動心思。沏一碗茶,要理不理的說上幾句,然後就干她的事去,劉四落在那坐着冷板凳自討沒趣,也只好灰溜溜的走人。一天,二嫂正在餵豬,正高興的看着那些膘肥體壯的生豬搶着吃潲,劉四突然一雙大手從後面攔腰箍過來,把二嫂嚇了一跳,二嫂連忙掙扎,試圖扳開這雙大手,然而,這手卻緊緊的箍着,二嫂聽到了劉四急促呼吸中的呢喃:“就讓我們好一會吧。”二嫂可是來火了:“你再不鬆開,我就叫人了。”劉四這才意識到自己太衝動,太冒失。便鬆開手,丟下一句:“其實我真的好想跟你合夥”就離去了。
其實在劉四緊緊抱着的那一刻,二嫂的心也亂了,要是劉四正經一點,該幫忙的時候能主動一點,或許就地取材就湊合著過日子,反正龍兒也不爭氣。而這時二嫂就不能順了他,他做人太不懂味了!打這以後,劉四白天就沒來騷擾二嫂了。
二嫂突然轉念一想:也許不是他,或許是想偷東西的。每年這個時候,總有一些偷雞的,開着小車,挨家挨戶的偷,他們偷一塊地方又換一塊地方。這人一定是想看屋裡的人在哪睡覺,然後再設法偷盜。於是每天夜晚二嫂都提心弔膽。
又一個晚上,月色朦朧,是個熱天。二嫂把被子綣着側睡在床上,臉朝着裡面,白色的背心和紅色的三角短褲裝扮着二嫂自然的睡態,她正在夢中。她又一次見到了李二。李二好年輕的,先前亂七八糟的鬍子全刮光了,而且還穿着西服,挺瀟洒的,他向自己走來,不知怎的他的面孔越來越模糊,一下變成了哈哈鏡里的怪物,這怪物一下轉到了他的身後,正拿着刀子在捅她。她驚醒了,還真感到背部有什麼硬棒在輕輕的戳她。她翻過身來,原來是有人拿一根竹竿在搗鬼。透過淡淡的月色,她看到窗戶旁的人影象是劉四。就大罵起來:“劉四你這個狗養的,太缺德了。”這人便噔噔噔的一路跑了。這一晚,二嫂再也睡不覺了。她原以為那一晚的電光是小偷乾的,從今晚的情況來看,一定就是劉四,真沒想到劉四是這樣的人。他太下流太無恥了,我一定要去告發他。
第二天上午,二嫂把這事告訴了村長李三。李三說:“劉四對你僅那一次突然抱人算是非禮,晚上的幾次騷擾還沒有證據,只是你的猜想。你又是我的嫂子,這麼點小事我出面去找劉四或許還會惹出麻煩來,此事最好暫時忍着。劉四如果下次又玩出什麼新花樣,你一定要抓到證據,再直接報派出所。”二嫂想,這也好,就忍一忍。下一次你劉四再不知趣,我叫派出所的人把你銬去坐聾子班房。反正上次他們處理李二的事我也給了他們好處,想必他們會來處理的。吃過午飯,二嫂丟下飯碗,背上一把鋤頭就走出了家門。不到十分鐘,稻田裡傳來吵架的聲音。二嫂與劉四對上嘴了。原來,二嫂的田裡要放水了,這水必須經過劉四的稻田,劉四就不準二嫂放水,說是剛施過肥。以前說放就放,劉四從來沒說過多話。為什麼這次就不行了呢?這分明是報復,是欺辱。水路在你的田裡,你又不挖水圳,我要水了怎麼就不行呢。二嫂悶着一肚子火。心想,我一定要讓你好受的。她來不及多想,回到家,丟下鋤頭,換了身衣服就向鎮派出所走去。
十多里路程,二嫂走的氣喘吁吁。她在鎮派出所楊所長面前情緒激動,眼淚縱橫,告劉四騷擾欺辱她,告劉四強姦她。她想,如果不把事情說的嚴重一點,這派出所的人怕是不會管事的,只要他們來了,劉四這狗日的就會搞臭。看你劉四下次還敢不敢。楊所長聽了二嫂的反映,十分震驚:在李家灣竟然有這樣的人!便馬上來到李家灣要銬人走。劉四看到一輛公安車直向李家灣駛過來,便意識到事情不妙,心想,李二嫂今天一定到派出所去了。平時,她和別人吵架總愛告狀,鎮上的幹部都煩她了。便馬上打電話給他的外甥商量對策。對方說,你不要怕,派出所帶不走你,就是帶走了,他們也必須立馬放人。這外甥又是何方神聖?竟然有這麼高的調子!原來,劉四的外甥是個包工頭,程接過省道國道高速公路的建設。曾是某副省長的乾兒子。來頭還真不少。劉四這下心裡有底了,便不慌不忙的沒當回事。派出所的人可是來的兇猛,車一停,便下來三個着制服的,急匆匆的朝劉四家走去。找到劉四,楊所長問:“你是劉四嗎?”劉四慢吞吞的說:“是的。”“好,你跟我們到所里去一趟。”劉四說:“我要跟你們去什麼,我沒犯法。”聽着這話,楊所長想,果真是個無賴,不由窩火:“沒犯法嗎?我們還想銬你呢。”劉四也來了火氣:“什麼?銬我的人還沒養!”劉四如此強硬,楊所長開始覺擦到有些麻煩。平時在一些犯人面前來個猛虎洗臉往往對方就蔫了下來,看來這劉四不是等閑之輩。於是他便控制衝動,說:“那好,就在這說,李二嫂說你欺辱甚至強姦她,有這回事嗎?”“我冒欺辱更冒強姦。”“你是不想承認是吧,就讓李二嫂來說說吧。”楊所長叫其他兩位隨從拿出紙筆,作着筆錄。
“你叫什麼名字?”“王清。”“是李二的妻子嗎”?“是的”“年齡多大?”“四十二。”“你說劉四欺辱你強姦你,現在說一遍。”接下來就是二嫂哭哭啼啼的訴說。說自從李二死後,劉四多次白天晚上到她家來騷擾她,動手動腳,欄腰抱人。說一天白天,自己正在睡午覺,劉四這家火竟神不知鬼不覺進來了,把她的褲子都拔下了。說晚上劉四經常搗鬼。要麼用電光照人,要麼用竹竿戳人,說劉四不準稻田放水是報復,是欺辱。劉四好幾次中間插話,都被派出所領導制止。錄完二嫂的話,然後就叫劉四答辯了。劉四始終否定夜晚的騷擾,說白天拔褲子強姦純粹是誣告。劉四甚至還否定白天攔腰抱人。說二嫂說的沒有證據,說二嫂破壞了自己的名聲,二嫂要負責任。這下可好,兩相對峙,各持一詞。楊所長感到不好辦了,就想班師回朝。說:“今天你們這事還須調查,我在這裡說一句,俗話說,要使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劉四如果真做了不該做的,想隱瞞也會瞞不住的,王清你把相關的人證物證掌握好,什麼時候有了,我們什麼時候來處理。”說完就起身收隊。劉四便從心裡暗笑:什麼證據啊,想告我,還誣陷我還差的遠呢!楊所長打開車門,劉四的母親卻坐在裡面。這可是沒料想得到的。老母親在裡面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著:“我的兒子我還不清楚嗎?他怎麼會去做這樣的事情?李二嫂這樣誣陷他,你們現在不能走,一定要搞清楚真相,要還我兒子一個清白。這李二嫂太不是人了,她池塘里的魚被人偷,就懷疑是我家劉四乾的。她自己做人不檢點惹着那些邪鬼來,還要把髒水潑到別人頭上。這些事情你們要查個明白。總之,不水落石出,我就坐在你們的車裡,反正我這條老命不值錢了,隨你們帶到哪裡去。”這下可好。節外生枝,麻煩來了,楊所長好說歹說,老母親都不下車,就想起了李家灣的村長,想讓村長來調解,而村長是李一,就更不能來了,來了就會火上加油。事情僵在這裡,楊所長開始懷疑李二嫂來:也許這李二嫂還真是惡人先告狀,這樣的女人真是太可惡了。便想向劉四母親了解情況:“你說的李二嫂怪你兒子偷魚是怎麼回事?”老母親說:“十天前,李二嫂發現她塘里的草魚沒有了,就天天對着我家罵,這不是懷疑我家劉四嗎?為了這事她還幾次找鎮上的幹部,又拿不出證據來,鎮幹部都不想見她。”原來如此,楊所長想,這麼一點芝麻小事,鎮上的幹部管得來嗎?便又問:“你說她自己行為不檢點,有根據嗎?”老母親說:“她自己說出來了。我家劉四從來不沾花惹草,那些用電光照她的,用竹竿戳她的不是她自己惹來的嗎?”老母親說的雖有道理,但也都是些猜測,也不能對李二嫂下什麼定論。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所里打來好幾個電話,又有緊要的事待所長去辦,劉四母親卻死死呆在車裡,說有要事要辦也好,說公務在身也好,她橫豎不吃這一套。一句話,你辦好眼前這事,老娘我就放行。老母親說:“你們說,她李二嫂說我家劉四騷擾她,強姦她,有證據嗎?沒有證據為什麼亂說 損壞了人家的名譽要不要賠禮道歉?我也不想為難你們,只要她賠個不是,立個保證就算了。”出於無奈,楊所長只好找李二嫂說話了:“你叫我們大老遠的來,所說的事情又拿不出證據,別人說你誣告呢。剛才我們和對方協商了一下,今天你向劉四作個檢查,立個保證,事情就算過去了,哪怕是受點委屈。不然,別人反過來要你出名譽損失費,你也沒有辦法。我們知道,這樣做,你是吃了虧,但現在沒有辦法,事情是你鬧出來的,圓場還得由你來打。這樣做一下,好處也許有的,想必劉四不會再來騷擾欺辱你了,如果還這樣,那就先弄到證據再說。”李二嫂覺得楊所長的話說的也在理,儘管滿心委屈,還是按所長的要求做了:“今天我向派出所領導反映的情況沒有證據,這是我的錯,請原諒……”話似乎沒說完就哭出聲來,她就用手捂着嘴巴走開了。老母親覺得這檢查有點不夠誠意,但也不想再糾纏。楊所長這才脫身回到所里。
兩個月過去了,劉四再沒去騷擾李二嫂。不僅如此,夜晚他也不像往常那樣去騷擾別的女人。他似乎覺得跟女人這樣去鬧着玩,隨時都潛藏着危險,別人隨時都可能咬你一口。到頭來一點意思都沒有。為了管住自己放縱的野馬,他夜晚的活計都不去幹了,他要重新調整自己人生的走向,去干自己能幹的事情。
二嫂呢?她的委屈早已被淚水洗去,她不亭的反省兩個月來自己所做的一切。似乎明白了自己很多的過錯。她不該瞎猜疑別人,去罵別人;不該那樣衝動,動不動就去告人家的狀,更不該誣告別人。原來還有幾個男人常來家裡坐坐,聊聊天,有什麼活他們都肯幫一幫,可現在連鬼的影子都沒一個到家裡來的,這守活寡的滋味還真的不好受。有時,她竟無端的想起劉四,平日里,他人並不壞,李二在時,他們常一塊打工賺錢,常來家閑坐聊天,家裡缺什麼要急用,到他家去拿就是,那丘稻田要灌溉了,水從他稻田裡過,他從沒說半個不子。他也好命苦的,妻子三十多歲就過世了。現在,上有老下有少的,兒子沒什麼能耐,不會賺錢。娶了個兒媳婦,快有孫子了,一家人吃喝拉撒還都靠着他。幸好有個好有錢的外甥,在財力上能幫他一把。二嫂還想,一個大男人的,沒了老婆,去接近一些沒男人的女性,這也是正常的事情,自己為什麼對這樣的男人就如臨大敵呢?別人都說時代不同了,那些城裡的大款們養的情人多的是,誰也管不着。想到這裡,她又記起了那次劉四箍過來的那隻大手。然後她又從心裡狠狠的罵這隻大手:這該死的手,都是你惹的禍!
轉瞬間,一年過去。李家灣有了一個新變化,去年冬季,農田整改了。農戶們的稻田重新劃定,各家各戶原來承包的責任田都東一丘西一丘的,零零碎碎,耕種起來麻煩多多,現在好了,一戶人家就種一兩丘大丘,有了機耕道,外地的收割機進得來,雙槍幾天就可搞完。劉四要在新的一年來幾下大手筆。這是他計劃好了的。沒有錢,他向外甥貸款。他除了種着自己的五畝地外還承包了十畝在外地打工或辦企業的農戶的耕地。挖掘了兩個魚塘,建起了一個養鴨場,一個養蜂場,剩下的種西瓜,種水稻。劉四每天忙着,白天種地施肥,晚上守瓜守魚。在他的心裡,只有莊稼鴨子蜜蜂和魚兒。看到蜜蜂採花了產蜜了,看到魚兒游泳了長大了,看到鴨子成活了下蛋了,看到西瓜苗壯了長瓜了,他的心裡就充滿着豐收的展望。他就感到活得充實而快活。
這一年,李二嫂仍然種着三畝地,就那麼一整丘,早稻插田是一個人慢慢完成的,“雙搶”她也不着急了,反正現在有外地的收割機來,只要把稻子收了,其他的事,她都能完成。她也是個大忙人,養了不少豬,豬糞有的是挑,她便一擔一擔挑到稻田去。一天,她挑着一大擔豬糞走在塘提上,也許她走偏了點,腳底下好一塊土被踩崩到水塘里了,便連糞帶人墜人水塘。二嫂本能的用手向上爬,衝上來幾次就沒勁了,恰好這時劉四發覺了,便一個縱身跳下塘去把二嫂撈了上來。二嫂不懂水性,連灌了好幾口水,人都弄糊塗了。在她墜入水中的那一刻,她就以為自己將見閻王,想不到竟還有人把她救上來。當她醒過神來,發覺竟是劉四救了她,她不由感到非常的愧疚,同時又非常的感激。
劉四給了二嫂第二次生命,讓二嫂當夜一晚沒睡好覺。二嫂想,我的命是他給的,如果他以前對我是真心的,我就做她的女人算了,只是自己曾經那樣對他做得太過,怕是不可能的了。但就算不這樣,我也得送點什麼報達一下。這究竟如何是好呢?二嫂從心裡狠狠的下着決心:管他呢,我直接找上門去。
劉四的西瓜種的早,六月間,四畝瓜地一片碧綠,開始上瓜了,看到那些大大小小的地雷,小孩子們都流着饞水。劉四最擔心的就是別人來偷瓜,就在瓜地里搭上個窩棚,夜晚就睡在那裡。白天,劉四忙這忙那,家裡就很少呆了。李二嫂好幾次走上門去都找不到劉四。一天,二嫂想趁劉四吃晚飯的功夫去找他,一進門,卻還是沒見到他。劉四的母親說,他剛到棚子里去。就與劉四的母親聊了一會兒。二嫂說:“這一次要不是你兒子救了我,我就沒命了。我是特地來感謝他的。另外,以前,我確實做的不好,想起來我還真後悔,我想要請他原諒。”母親說:“我家劉四歷來不做缺德的事,只是有時脾氣不好一點,有時候會和人家吵幾句的,但人心不壞,現在你知道了就好。反正事情都過去了,就別放在心上。至於說這次他把你從水裡撈上來,你也不用來謝他,救人嗎,不只他會這樣做,就是別人碰上了也要這樣做的。”二嫂說:“我也不知道怎樣才好,這裡有幾樣東西,給他的。”邊說邊把一個包裝袋提到桌上。老母親說:“這東西你拿回去,放在這裡,我家劉四會罵我的。”二嫂,一定要母親收下,母親卻說:“如果你一定要這樣,那你親自跟我兒子去說。”說完,硬是把袋子塞了回來。二嫂沒法,便拎着袋子離開了。走在會家的路上,想起剛才劉四母親說的話:“如果一定要這樣,那你親自……”,心想:他一定在那窩棚里,便徑自向那窩棚走去。
月亮照在頭頂,夜風輕輕吹拂,蟋蟀啾啾,蛙聲陣陣。二嫂柔發飄灑,裙帶得體,突然出現在劉四的眼前,這哪裡是從前的那個李二嫂,這是一個全新的王清。劉四沒想到二嫂竟會鑽到這狗窩般的窩棚里來,一時不知所措。這坐沒坐處,站沒站處,就那麼一張睡覺的床。劉四便讓出一處,叫二嫂坐下,又感到有些不自在,便站起身來,走到瓜地里摘了一個大西瓜。他用那雙大手重重的一拍,把這西瓜分成兩半,瓜好熟好紅,瓤好香好甜。月亮好大好圓,那朦朧的光亮灑在碧綠的西瓜地里,灑在那用茅草遮蓋着的窩棚上,窩棚里的兩個冤家邊吃邊聊,邊聊邊吃,直吃得二嫂的臉上泛着紅暈,直聊得劉四的心頭燒着烈火,於是,那雙大手又一次向二嫂箍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