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明珠中學的林校長剛在辦公室坐定,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她喊了聲“請進”,一個風度翩翩的中年人應聲走了進來。林校長盯着這個人看了好久,突然站起來,笑呵呵地迎上去說:“哎喲,老同學,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林校長的這個老同學叫顧笑非,是星光房地產公司的老總,在市裡有一定的影響力。顧笑非這個人風趣幽默,喜歡和熟人開開玩笑,只聽他笑着說:“林校長,今天我給你送鈔票來了,你不會拒絕我吧。”
“如果是送禮,那我可要說對不起了。”林校長也幽默地回了一句。確實,自從林校長當上明珠中學的校長,這四五年來,已經不知多少次把送禮人拒之門外了。這年頭,給校長送禮早已不是什麼新聞了,何況林校長的這所明珠中學,那可是市裡的“教育之星”,不知有多少家長眼巴巴地盼着自己的孩子能進這所中學。只是,林校長向來只認成績不認人,拒絕了數不清的家長的厚禮,為此社會上還給她起了個外號,叫“鐵面校長”。剛才林校長那樣說,除了開玩笑之外,還在善意地提醒顧笑非:不要給我送禮,否則只能是自討苦吃。
顧笑非坐下后,從皮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遞過來說:“林校長,聽說你們學校要建個分校,這是我的一個計劃書,你看一下,不知能否給你們提供一點幫助?”
我們要建分校,你來提供計劃書?林校長疑惑地接過那份文件,但她心裡還是直佩服顧笑非的商業頭腦:不愧是搞房地產的,消息可真靈通呀。我們剛有這個打算,他那邊連計劃書都出來了。
林校長這樣想着,就瀏覽了一下計劃書。計劃書里說,可以考慮在開發區設立分校,地皮可以購買星光房地產公司的,至於佔地面積和建築設計則由明珠中學來決定。如果能夠達成協議,最好儘快動工。
最近這些天,林校長倒是和學校的幾個領導商量過此事。由於明珠中學教學質量高,每年招生總是人滿為患,學校決定設立分校,但並不想把校址設在略顯偏辟的開發區。可剛才看顧笑非的計劃書,裡面提到購買他們星光房地產公司地皮的事,莫非顧笑非是想從中撈上一把?但他進門時提到的“送錢來了”又是什麼意思呢?
林校長把計劃書放到辦公桌上,笑着說:“老同學,我可是還沒見到你送的錢呀。”
顧笑非說:“你還是急性子,老脾氣不好改呀,我的打算還沒給你說呢。我是想,如果你們同意在開發區建校,我們公司願意提供一百萬元的贊助,這也算是對我市教育的一個支持吧。”
這些年,林校長早就聽說顧笑非是腰纏萬貫的大老闆,有人還對市裡的富翁富姐們排了名次,說顧笑非位居第二。但是,林校長和顧笑非平時交往不是很多,她想不通顧笑非為何會平白無故地捐出一百萬元來,於是就說:“不會這麼簡單吧,說說有什麼條件?”
顧笑非直截了當地說:“說來也不算什麼條件,就是這個分校由我們星光房地產公司承建,另外,在教學的安排上,我們也想聽聽你們的意見,到時你們想把這兩個學校中的哪一個作為教學的重點。”
分校的承建問題,是在林校長的預料之中的,可她沒有想到,顧笑非作為一個房地產商,為何還關心他們學校的教育問題。其實,在教學重點的安排上,學校也作了考慮,大部分老師建議將新校作為重點,因為目前這所學校在地理位置和建築設置等諸多方面存在很多缺陷,制約了學校的發展。現在顧笑非既然提出來了,林校長就說:“新校肯定是今後教學的重點。不過你的條件還沒有提完吧?”
顧笑非搖了搖頭,說:“我就這些條件。”
這也不算什麼條件呀。難道顧笑非就是為了一個承建權的問題,心甘情願地捐出一百萬元嗎?再說,就是讓他們公司承建,他們又能從中獲得多少利潤呢?這顯然不符合遊戲規則呀。可就在林校長琢磨這事的時候,顧笑非似乎又想到了什麼,說:“對了,還有一件事忘了告訴你,就是,建築費用我們只收成本,也就是說,這次承建我們是義務勞動。”
林校長更不明白了,她就想,承建只要成本,不計利潤,但這一項少說也有五十多萬吧。這就是說,顧笑非無緣無故地要捐給明珠中學一百五十多萬元。林校長不解地問:“你這樣做,是為了什麼?”
看來顧笑非早有所準備,他看着一臉驚訝的林校長,從皮包里又取出了一沓資料,說:“其實,很多人都不知道,這些年來,我一直在資助着貧困山區的孩子上學,到目前為止,我資助過和資助着的學生已經達到了一千一百名。我一直在隱瞞着這事,原因就是不想做一個過熱的名人。那樣活着很累。”
這一點倒是符合顧笑非的性格,在高中時,他就是一個不事張揚的人。林校長接過那個材料,就見上面詳細記錄著顧笑非資助的每一個學生的資料,包括姓名、年齡、家庭住址和資助金額等等。林校長粗略地翻看着這些材料,就發現僅牛通縣牛通鄉,顧笑非就資助了一百多名學生。看到這裡時,林校長的心裡突然一亮,她不由得又想到了一件事。
但現在看來,顧笑非這樣做,也許僅僅是出自對教育的一片愛心,並沒有任何的私利雜念在裡面;可如今商場如戰場,又有多少人不計名利地獻出一百五十多萬元呢?雖這樣想,林校長還是大方地伸出手,握着顧笑非的手說:“謝謝你的一片愛心。我們要開會研究這件事,會儘快給你答覆的。”
送走了顧笑非,林校長又想起了牛通鄉的那一百多名學生來。當時,她翻看到這一頁時,眼睛不由得一亮,就是因為這個鄉中學的校長是她的一個遠房親戚,她可以通過這個親戚查詢一下,看看顧笑非所說的資助學生的事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那基本上可以確定,顧笑非的確是在獻愛心,沒有其他的利益摻雜在裡面。那樣的話,完全可以考慮和他簽訂合同。
當天晚上,林校長吃罷晚飯後,就接通了那個遠房親戚的電話,簡單地說了一下情況,然後說:“你查一下吧,最好明天能給我一個信。”
其實,林校長這樣做也是迫不得已,她不想學校因為自己的失誤,而陷入哪怕是一丁點的困境。可沒想到,當天晚上那個親戚就打來了電話,說:“資料查到了,確實有個叫顧笑非的老總,資助了牛通鄉的一百多名學生。只是這個老總處事很低調,一再強調不要把這事宣傳出去……”這個親戚說得很激動,聊了將近半個小時,最後他還說:“當今社會,像這樣的人,實在是不多見了,那可是有錢人中的絕品呀。”
幾天後,學校領導召開了一次碰頭會,會上林校長提到了此事,沒想到卻招來了質疑聲一片。很多老師認為,天上不會掉餡餅,顧笑非絕對不會平白無故地捐出一百五十多萬。再說,他這樣做,還不想向媒體透露此事,既不圖名,又不圖利,實在是讓人想不通。這裡面可能暗藏着一個陷阱。
林校長不能把顧笑非資助學生的事說出來,只是說:“這件事雖說是保密,但我們還是要簽訂合同的,只要確保合同的萬無一失,這件事就是可控的。即便是有陷阱,也絕對不會掉進去。”
後來,林校長拿着雙方草擬的合同樣本,諮詢了市裡幾個著名的律師,律師都說裡面沒有什麼漏洞,於是,林校長又反覆地做那幾個領導的工作,才總算把合同簽了下來。
奠基這一天,林校長和顧笑非一起來到了施工現場。林校長有好長時間沒來開發區了,這裡雖說才開發不到一年的時間,但已經建設得像模像樣了,寬闊的街道,碧綠的原野,真是一片世外桃源。而新校的校址位置挺不錯,臨着一條街,左面是個小型廣場,右面和後面是一個小區,附近沒有嘈雜的工廠,絕對是個教書學習的好地方。
逛着逛着,林校長突然看到一個條幅,上面寫着:星光房地產公司決定,暫停對本小區一切樓房的出售。林校長感到有些納悶,其餘的房地產公司巴不得自己的樓房早點賣光呢,可星光房地產這是玩的哪一招?怎麼放着現成的房子不賣呢?
林校長對房地產這一塊了解很少,對星光房地產公司的這一反常舉動,她也沒有太在意。後來,遇到顧笑非時,林校長提出了心中的疑惑,顧笑非也只是笑了笑,說:“這是一個秘密,以後再告訴你吧。”
一年後的夏末,學校建好了。顧笑非果然依照當初的合同,捐了一百萬元,而且,建築費用也只收一個成本費。這時,學校里熟知內情的老師都說,顧笑非才是真正的慈善家,不圖名利,超然世外,沒幾個人能做到呀。
轉眼到了學校招生的時候,由於明珠中學是市裡的一顆明珠,生源出奇的好,老校和新校都是人滿為患。與此同時,林校長也聽說,新校右面和後面的小區樓房開始出售了,而且賣出了天價,比普通小區同類的房子價格高出了將近一倍。可即便是這樣,還是出現了幾年不遇的搶購場面。
這些買房的都說,這麼高的價格買這裡的房子,就是衝著明珠中學去的,孩子上學不交贊助費不說,上學也方便呀,而且,就是以後不住了,轉手一賣,又能凈賺四五萬呢。所以,家裡有學生沒學生的,都來搶購了。
林校長了解了這個情況,給顧笑非打電話說:“我真是服了你呀。這些樓房一賣,甭說一個一百五十萬,我看十多個一百五十萬你都賺回來了。”
顧笑非說:“事到如今,我也不瞞着你了。當初我開發這一片小區,房子賣得很不好,大量的資金被套牢了。後來我就想到了這個點子,一來可以為教育出點力,二來呢,我也確實結結實實地賺了一把。不過,林校長,也許你不知道,我賺到的錢,有將近三分之一都捐了出去,有資助建校的,有資助孩子們上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