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過三十,卻略顯蒼老,短婚帶給她的傷痛象一把利劍在她臉上划滿了痕迹,歲月的風沙吹乾了她的紅潤,蒼白的臉瞼,桎枯的眼神寫盡了人生的蒼桑。為了逃避這擾人的塵世,她帶着孩子來到了個工業區。工業區離市區很遠,雖沒有城市的繁華和渲鬧卻也有屬於它的一翻風景。街道、商場、學校、衛生所、治安區。。。該有的都有。而她則在一個小廠旁邊的梧桐樹下擺一台破舊的縫紉機以幫人縫補衣服為生計,這是她和兒子唯一賴以生存的工具,縫紉機還是母親送她的嫁妝,離開那個男人的時候,她除了孩子就要了這台縫紉機,這是一台用了三十多年的機器,每每有人問起她的機器歲數時,她都自豪的說那是陪伴母親多年的心愛之物,也是她的心愛之物。母親年輕的時候是幫人做衣服的,於是她從小就跟着母親學了縫紉。只是事過境遷現在早就沒有人會去買幾尺布為自己做衣服了,有錢的都往商場走,沒錢的就往小店鑽。所以象這樣一台破舊的機器早沒有人會去在意它的存在,於是母親便把它送給了她,母親說她從小就喜歡剪剪裁裁留着日後也可為自己縫縫補補。年邁的機器終究沒有縫補好她破碎的婚姻。也許是對母親的一種懷念吧!也許是對自己的一種厚愛吧!她選擇了與兒子與它相依為命。
來她那裡縫補衣服的人都是廠里的一些打工的人,有老人,有孩子,更多的是小姑娘小夥子。衣服也都是一些價格便宜的,有的縫了又破破了再縫,有的是新的拿來變個花樣,也有的是拿着親戚朋友送給他們的衣服拿來修改的,無論是誰她都老少無欺,真誠對待,附近的居民都喜歡到她那裡去,說她手藝不錯,待人溫和。
這是一個夏日的晌午,太陽懶懶的掛在半空,空氣中沒有一絲的風,知了卻不厭其煩的在樹上鳴叫,馬路上飛塵漫天噪聲四起.連空氣都懶得動了.該睡的都睡了,,汽車在飛,喇叭在響.車間的風扇不停的在轉,可它怎麼也拂不去員工的悶熱.老闆在空調房裡透過玻璃窗注視着他的員工,目光凝固在每個人的手上,手上撥弄着不再是一件件未成的產品而是一張張鈔票.空氣也慢慢的凝固了。她正專心至致的做着手頭的活計,兒子在旁邊的紙木箱上睡著了。對面一位中年男士在焦急的等公車,他可能是一位工地包工頭,可能是一位拉條的管工,有些肥胖的身軀艱難的擠在一套倒版的‘阿迪達斯’的運動裝內,實顯滑稽。炎熱的晌午讓他感覺十分的乾渴。剛吃過一塊西瓜的他又跑向附近的小店要了一併礦泉水,這時公車剛好經過,他來不及付錢便沒命的往車邊趕去,卻被自己吃過的西瓜皮帶倒在地,一聲猛響,他象一塊脫離樓板的水泥磚塊結實的壓在路邊的人行道上。衣服隨後拉了一個大口子,他難堪的從地上爬起,拂拂身上的塵土,心痛的握着自己給自己帶來的傑作。
他向她走來:“這裡能補衣服嗎?”
她抬頭望望他說:“能,是哪兒破了”
他說:“是上衣,媽的,今天真晦氣,剛買不久的衣服就這樣糟蹋了,等會還着急去見客戶呢”
“呵呵,你脫下來吧,我幫你看看”
他一邊脫着一邊說:“你可一定要幫我補好一點,這可是品牌,多少錢我都願意”
她看了看被拉破的口子微笑的說:“就二塊錢吧,我儘力幫你縫好一點,但肯定沒有原來的好,破了東西終究是會留痕迹的。”
“行,那你快點,我趕時間”
她收起手中還未完成的活計開始為他縫補起來,她很專註很認真很仔細的幫他縫着,挑選與他衣服最配的顏色,換上了最細的縫紉針,把機器的針腳調到最小,這樣可以讓傷口不會那麼明顯。她慢慢的踩着腳板,生怕過快的車輪會拉緊縫紉線。很快她就把那破碎的傷口縫補好了。她又仔細的檢查了一遍把多餘的線頭除去,這才放心的遞給了他,遠遠的看去真的一點痕迹也沒有,放近處看還是有隱約的針腳出現。她覺得這是她今天縫補的最好的一件衣服。
他接過衣服看了又看:“這就好了啊?我怎感覺還是不夠完美,還是看得出來嘛”
她笑了笑說:“當然看得出來,破碎了的口子肯定沒法和新的衣服相比”
“可是你剛才說了會儘力幫我補好看一點的,給你一塊錢吧”他挑剔的說
她還是面帶微笑的說:“我已經儘力了,再說價錢我們剛才已經說好了的”
他氣憤的說:“一塊就一塊”然後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幾張一塊的紙幣再從中抽了一張丟在她的縫紉機上準備離開。
“你給我站住”她憤然站起來抓緊他的衣袖“請把那一塊錢也給我”
他用力甩開她的手“一個臭補衣服的有什麼了不起,老子就不給,看你能把老子怎麼樣?”
這時孩子醒了嚇的哇哇大哭,對面的店鋪老闆也來了,周圍還有幾個零星的觀眾。她象一隻發怒的獅子一把拉過他的手,從他手中搶走了一塊錢說:“這是我應該得到的,請你尊重我的勞動”
他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諤,被她憤怒的表情嚇倒,竟然沒有守住好手中的錢,乖乖的就被她搶走了。在他正要再次發怒的時候,小店老闆說:“你剛才還有一塊錢水錢也沒給我呢,我都沒好意思跟你要”
幾個觀眾也七嘴八舌開了“這種男人也有,一塊錢也跟個女人爭的面紅耳赤”
“他那個也不過是一件冒牌的衣服,還裝得跟真的似的”
“我看人家已經幫他補的不錯了,不是很明顯嘛”
“唉!這社會什麼人都有喲”
他羞愧難當,狼狽的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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