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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風雨還在 人已遠(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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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子還是竭盡全力的控制着自己有些發顫的手,手裡的咖啡杯輕輕的抖動,楊子一直沒有改變那個咖啡不放糖的習慣,只是從之前的一杯,變成了無數杯。他知道這幾年自己給自己做下了一個毛病,他害怕自己情緒激動,他必須依靠咖啡,只有那些苦苦的味道才能給予他一絲絲的安慰。他不想讓他人知道自己已經不再是之前的那個健康的楊子。他只是不想讓那個人替自己擔心,當然他知道那個人已近不再為自己擔心,他卻依然心甘情願的這麼想着“不能讓她擔心。”

  六年前那個背着書包上學的楊子,喜歡一個人騎了單車離開大學校園,穿過海邊的馬路,讓海風吹動自己散開的頭髮,他喜歡風帶動的大海的味道迎面而來的感覺。背上的書包里有他心愛的書籍,還未寫完的稿件,那是他的生命,是他世界的一部分。他喜歡獨自享受那份書中的波瀾,離開塵世欣賞世界變遷的感受。他喜歡營造屬於自己的世界,他是那些稿紙上行走着的角色的上帝,是每一處場景的導演,他賦予人物生命、情感、思維和感知。他喜歡看着他們的喜怒哀樂,他歡樂着稿紙上每一個人物的歡樂,憂傷着稿紙上每一個人的憂傷。他會在自己導演的世界里哭泣,他也會在自己導演的世界里歡樂的舞蹈。

  那時候的楊子就像瘋子一樣迷戀着自己,迷戀着自己的世界。他喜歡一個人坐在海邊的大礁石後面靜靜的去感知去創造稿紙上的世界。那塊大大的礁石几乎就是他專屬的工作室,夏季的海浪會魯莽的爬上礁石,舔舐一下他的腳趾。那個皮膚已經曬得有些黑的楊子,他在構思那個男主角的表現,他抬頭望着身後那塊高高的礁石,他從來都沒有爬上過去,因為他從來都沒有注意過它的高度。

  下午的陽光,潮濕的海風,他背着那個大大的書包,手裡拿着那一疊的稿紙,他張開雙臂看到海天之間原來是那麼的接近,層層疊疊泛着白光的水面,滾動的浪花,千里水面萬里波。楊子想着稿紙上的人物他對着海面大聲呼喊:“柳楊,我愛你!我愛你!”他閉上眼睛,沐浴着礁石上下午的陽光,一步一步向著礁石的邊沿走過去。

  “喂!快停下,快停下。我來了,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啊!”楊子忽然聽到背後有個女孩子大聲地向他喊。

  楊子很奇怪的轉過頭,是一個穿了長裙子梳了兩條馬尾辮的學生模樣的姑娘,白裙子黃絲邊,黃色的小花點綴在裙擺上,乾淨的皮膚,海風吹動她的兩鬢的絲髮,白凈的皮膚,純凈的眼神卻是焦躁的神情。她戰戰兢兢的站在那個礁石的邊上,對着楊子說:“我知道你愛我,你不用衝著大海喊,沖我喊。我都明白你的痛苦,但是不管怎麼樣都不能跳海的。你回來,我會接受你的,我會的,真的!真的接受你。”

  楊子愣愣的看着這個學生,他看看還在戰戰磕磕恐高的姑娘,又看看自己手裡的稿紙。他不知道自己應該說什麼,這個姑娘準備做什麼。

  “你過來,你先過來,你先把情書給我吧。我接受了,好吧!”那個姑娘側着身子伸出手準備去接楊子手裡寫的滿是文字的稿紙。一邊神情焦慮的跟楊子說著。

  楊子奇怪的看着面前這個面容焦慮,被海風吹的頭髮有些狼狽的姑娘,看着她表情真摯地望着自己,期盼着自己走到她面前去。楊子望了望伸展開的手臂盡頭,手裡的那些寫的滿是文字的稿紙,轉頭看一看那個姑娘。他笑一笑轉身,面帶笑容的輕鬆的張着手臂向那個姑娘走過去。

  忽然那個姑娘沖他喊起來:“你要幹什麼?你先不要過來。”她站在那塊高大的礁石上,看着張開雙臂走向自己的那個高高的身影,她忽然想到自己現在被困在礁石上,不知道如何逃跑,也找不到應對這種場面的方法。由於害怕,她想到是不是要跳下海去。“你站住,你再過來我就跳下去了。”

  楊子好像一直都沒有聽見她的喊叫,只是稍稍頓了一下,繼續張開手臂衝著姑娘走過去。那個姑娘開始閉上眼睛使勁把自己的雙手抱在了胸前。有些很委屈的喊道:“你先站在那裡,先別過來,我只是答應接受你的情書,我還沒準備好這些呢。”

  她一直緊緊地閉着眼睛,腦袋歪向一邊,兩隻手攥緊拳頭使勁保護好自己的胸前。就這樣好像過了很久,她沒感覺到被人擁抱到,她在想:“那個人呢,跳海自殺了嗎?”她睜開眼睛,眼前已經沒有人。

  “你睜開眼睛了?”她聽到一個銅鐘般的聲音,“哪!給你的情書,收起來吧!”

  楊子站在姑娘的一側,兩個人面向相反的方向站着,楊子覺得真是奇怪,今天怎麼遇到這麼奇怪的姑娘,一會兒說我要自殺,一會兒說我給她寫情書,一會兒又感覺我要非禮她。真是神經病。“看清楚,這是給你的情書。”

  姑娘伸手奪過楊子手裡的那一疊稿紙,喃喃的說:“還真多。”

  “記得看完了給我。”楊子狠狠的沖她說。

  楊子很快的幾下就跳下了那個礁石。將近傍晚的海面已經開始漲潮了,底下的那塊礁石會被海水淹沒掉一大半。等那個姑娘看完她所謂的情書的時候就是被困在那塊礁石上的時候。

  “喂!大哥哥,你走了。我怎麼下去啊!”姑娘看到已經跳下礁石的楊子開始着急的喊。

  楊子頭也沒有回的說:“怎麼上去的就怎麼下來。”

  姑娘站在礁石上鬱悶的看着楊子騎上單車越走越遠。她爬上這塊礁石的時候也不知道自己是哪裡來的勇氣,只是覺的她如果不爬上來阻止這個人,那他一定會跳海自殺的。她也不知道怎麼就爬上了這塊高高的礁石,當爬上礁石的時候,她才記起來自己很恐高。站在那塊礁石上望着深邃的海面,聽着海水衝擊礁石的拍打聲,已經嚇得一動不敢動。當那個男子張開雙臂沖自己走過來的時候,她想一頭衝到海里去,也不能被他占自己的半點便宜。可是自己連挪動腳步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做自己最基本的保護了。那個耍酷的傢伙只是留下了這一疊稿紙就自己洋洋自得的走了,真是個混蛋。她坐在那個大礁石上邊生氣的想邊開始翻看那些稿紙。“這封情書這麼長?”她傻傻的想着,“自己從來沒有收到過這麼厚的情書。”

  楊子在宿舍里的電腦上回憶着當天下午稿紙上的所有內容,他碼字的速度很慢,因為剛剛學會電腦不久。他認真的把今天下午的構思和寫作的內容一個一個的敲進自己的電腦里。他專註於柳楊的性格,專註於設計她的命運。“給她一個悲劇還是給她一個喜劇?”楊子還在不斷的思索,“悲劇!太殘酷很現實。喜劇?太完美平淡無奇。”

  “楊子,外面下雨了,我看到你的自行車在外面,我幫你推進來了。”還在思索的楊子忽然聽到室友武松濤闖進來邊抖落身上的雨水邊對着楊子喊。

  楊子的思維還在電腦的屏幕上,聽到武子的喊叫后,說:“下雨了?”愣了一下神,迅速的起身站起來,搶了武子的雨衣,抓了一把雨傘奪門而出。

  “喂!出什麼事了?”武子滿腦袋的霧水。“又犯病了?”武子衝著跑下樓的楊子喊:“雨不大,別那麼著急。喂!路上小心點。”

  楊子騎着單車明顯的感覺海邊的風還是有些大,海浪正一波一波的衝擊着海岸,白色的浪花濺起在空中,發出兇惡的笑聲。楊子瘋狂的騎自行車到了海邊那些礁石附近,那塊高大的礁石上他沒有看到人影。楊子心裡非常焦急,更加的緊張。他開始聲嘶力竭的喊:“喂!有人么?你還在嗎?”除了海浪撞擊礁石的轟轟的響聲,楊子聽不到一點的迴音。楊子開始害怕,他看着一次一次衝擊礁石的海浪,發出的是嘲諷般的笑聲。他心裡想:“不管了,先要到礁石上去看一下,求你了,老天,希望那個姑娘還在那裡。”楊子決定涉險爬到那座礁石上去。海浪拍打在楊子的身上,他有些搖晃,礁石上被海水沖刷過的地方很是濕滑。或許是因為著急,楊子兩次摔倒在礁石上,膝蓋和手臂都滲出血來,鹹鹹的海水拍打在傷口上,絲絲的疼痛。

  楊子爬上那座巨大的礁石,拚命的喊着。他看到那個姑娘平爬在那個礁石上,兩手死死的抓住礁石的縫隙,海水已經濕透了她所有的衣衫,海風吹亂了她的頭髮,身上的長裙,狼狽至極。楊子哈哈哈大笑起來,他跑過去把她扶起來坐下,他感覺的她渾身上下在戰抖,不知道是因為冷還是因為害怕。

  當那個姑娘見到楊子把她扶起來的時候,她開始放聲大哭,所有的形象全然不顧,臉上的海水、雨水、淚水、鼻涕全都混在了一起。她死勁的抱住楊子開始肆無忌憚的哭。她哽咽着說:“我以為我再也活不了了,我以為再也活不了了。你怎麼可以不管我,你怎麼可以不管我。”她使勁地抱着楊子,又使勁地捶打楊子的肩膀。

  楊子脫下襯衫,用一隻袖子綁在姑娘的胳膊上,然後把衣領扣好紐扣放在姑娘的手心裡,鎖住姑娘的手腕,另一隻袖子綁在自己的胳膊上,自己使勁握緊襯衫的下擺。他伸手脫下了姑娘半高跟的運動鞋,把鞋帶系好,把鞋子綁在自己的腰上說:“你在前面往下爬,我會拉住你的。快點!”

  姑娘很聽話,也不再哭。當他們了兩個走上海岸的沙灘的時候,衝上來的海浪又把兩個奔跑的人撞倒沙灘上。好在兩個人還算是動作迅速,楊子死命的抱着那個姑娘爬到了海岸上。當他放下那個姑娘的時候,兩個人互相望了一眼,看着彼此的狼狽楊子,那個滿臉是泥沙,滿身泥水的楊子,抱在一起又笑又哭,那種死裡逃生的歡喜。

  楊子把已經濕透的雨衣穿在姑娘的身上,希望能遮擋一下風的寒氣。他們找了一家岸邊的小旅館。小旅館的老闆望着這對奇怪的男女說:“一間房嗎?”

  楊子點一下頭,姑娘趕緊說:“不行,是兩間。”楊子回頭輕聲說;“我沒有錢。”

  小旅館的老闆又看了一眼渾身濕透的兩個人說:“只有一間了。有空調,可以開暖風。你們住要比其他的旅客貴一倍的錢。我可以提供給你們每人一套睡衣,棉的,每套再加200塊。”旅店的老闆伸出兩個手指頭在兩個人面前晃動着。

  楊子剛想衝著那個老闆發火,姑娘說:“好!就這麼定了。我要洗個熱水澡。”

  房間里楊子為遇到這麼黑心的老闆生着悶氣。那個磨砂的玻璃浴室里熱氣蒸騰,聽着那個姑娘噴嚏連天的聲音。楊子感覺所有貼在身上的衣服像冰一樣涼,空調的熱氣吹過來,自己站在那裡也連續的打了好幾個噴嚏。

  “我很快就好!你稍等一下。”浴室里傳出姑娘的聲音。

  過了好一會兒,楊子被空調的暖風吹的有些舒服。整個房間里開始暖洋洋的。那個穿了睡衣的姑娘,長發盤在腦後,手裡拿了毛巾緩緩的出來,說:“你去洗一下吧,裡面都已經弄乾凈了。使勁用熱水泡一下身子,去去寒氣。”

  整個的語氣就像是一個老大媽。楊子傻傻的笑笑,很聽話的走進浴室,又回頭說:“你不會再進來拿東西了對吧。”

  姑娘有些詫異的笑着說:“我會等你洗完了再說。”

  楊子放了好多熱水,泡在裡面真是舒服,他感覺從未有過的那種舒服,熱氣一絲絲的侵入到自己的骨頭裡,有種混混欲睡的感覺。舒舒服服洗完澡的楊子穿上旅店老闆提供的睡衣才知道有點小,睡衣裡面他什麼也沒得穿。她忽然想起那個姑娘裡面也一定是什麼也沒有穿。

  楊子鬼鬼祟祟的走出浴室,姑娘已經躺在床上的被窩裡好像是已經安穩的睡了。可能是她太累了。楊子這才發現房間里只有一張大床,看着還沒幹透的衣服,聽着窗外嘩嘩還未停止的雨聲,楊子站在那裡有些無所適從。

  “兩床被子,你蓋上面的一床,床很大,你躺上來吧。”那個姑娘一直都閉着眼睛,微微皺起的眉心,有些發紅的面頰。

  楊子很聽話的答應了一聲,乖乖的掀起上面的一層被子,自己鑽了進去。背對着那個姑娘。楊子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怎麼這麼聽話,原先那個有些驕縱的楊子一下子沒有了。

  “你叫什麼?”那個姑娘依舊那個樣子,聲音很輕的問道。

  “楊子洋。”楊子安靜的回答,“你呢?叫什麼?”楊子忽然對這個姑娘的一切很感興趣。

  “柳楊。”姑娘很輕聲的說著,翻了個身。“抱着我,我好冷!”“幫我給我的同學打電話。”

  楊子從床上跳起來,卻發現那個叫“柳楊”的姑娘已經沒有了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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