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醫院病房裡偷偷地溜出來,吳市長打了一輛車,直奔市政府辦公樓。面對着熱情的招呼、諂媚的笑臉,吳市長雖然臉上掛着微笑,可心裡卻泡着酸楚——也許,這是自己最後一次走進這座象徵著權力的大樓了。
吳市長將自己關在辦公室,像老僧入定一般坐了一會,才狠下決心,用手機撥了一個電話:“是張總嗎?嗯,我是吳浩。江邊廣場的工程進行得怎麼樣了?還好?那我就放心了。100萬元感謝費?你太客氣了。好的,你馬上將錢打入……不,不,不是我的,我報賬號,你記一下……”
吳市長馬上撥了另一個電話:“是潔潔嗎?聽出了我的聲音了吧,我給你的賬戶打了100萬。為什麼?這是給你的青春補償費。不要哭,你不能跟我一輩子。好了,好了,我沒有別的要求,只希望以後你對我倆的關係守口如瓶……”
吳市長發了一會兒怔,又撥了一個電話:“是李董吧。嗯,我是吳浩,市化工廠的資產重組工作進行得怎麼樣了?不用感謝,民營企業兼并國營虧損企業,是目前的大勢所趨嘛。200萬?你這人總是這麼仗義。我卻之不恭啊,那就收下了!我報個賬號,你記一下……”
緊接着吳市長又撥了一個電話:“是李婷嗎?孩子不願接電話?這孩子真不懂事,我這麼做不全是為了他嗎?別掛,我給你二伯的公司打入了200萬。哦,總共有2000萬了?那麼多?這些錢你先存着,說不定哪一天我就出了意外。你和兒子在國外多保重……好了,別哭,別哭。我還有事要處理。”
放下手機,吳市長感覺眼眶潮潮的,就用紙巾擦拭了一下。他從保險柜里翻出一個記事本,用碎紙機碾碎了。裡邊還有一摞色情光碟、一打避孕套和一瓶早泄靈神油,他也處理了,這些是他和潔潔共度春宵的見證,落到任何人手中都是麻煩。吳市長又打開電腦,刪除了幾十個號,裡面的聊天記錄可是不能見陽光的。
做完了這些,吳市長感覺心裡還不踏實,還遺漏了什麼呢?他拍着腦袋,理出一個與他作對的人的清單。李兵,原先是市人事局的一個科長,潔潔的男友,自從他鳩佔鵲巢后,這小子就橫了心,四處告狀,害得他寢食不寧。省紀委的張副書記,以前這個市的市長,自從被他排擠出市裡后,就一直明裡暗裡在調查他的問題……
他給李兵打電話:“李兵,我是吳市長。我是行將就木之人,還有什麼放不下的呢?今天醫院的診斷證明出來了,肝癌,晚期。不過,我嚴令院長暫時封鎖消息。趁我現在還能辦點事,你就提個條件吧……你這人怎麼不開竅呢,你告了這麼長時間,不是沒結果嗎?哎,別掛……”
隱隱地,吳市長感到有一絲后怕。在領導、同事、下屬和公眾眼中,他是兩袖清風的好乾部,加上這個來得正是時候的癌症,那是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了。他不怕死,卻擔心在死之前身敗名裂。
吳市長又給張副書記打電話:“張兄啊,我是吳浩。什麼,你掌握了新的證據,準備建議省紀委對我雙規了?求求你,我得了癌症,沒有幾天活頭了。你不相信?再過幾天,我得癌症的消息就會傳遍全市的……”
電話那邊,張副書記顯然猶豫了,吳市長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摁了掛斷鍵,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
這時,他的手機響了,是醫院的院長打來的:“吳市長,我向你檢討。剛才我親自檢查了你的病歷,發現醫生將你的病肝活體和一個肝癌患者的弄錯了。你得的是肝腹水,不是肝癌……”
吳市長的腦袋嗡地一下,懵了。陽光穿過窗戶,灑在吳市長身上,他感受的卻不是溫暖,而是一股深深的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