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小小說>精彩小小說>愛情與世俗

愛情與世俗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文/煙雨鎖清秋

  愛,不知所愛;悲,堪何所悲。

  愛情,可能在偏見中成長;也可能在世俗里死亡。

  ——————-題記

  (一)初冬剛入夜,皎潔的半彎弦月,向裹滿紫露凝霜的大地灑着清冷的銀輝光茫,靜謐的村莊此刻沉寂得如死灰的囚牢,偶有一兩家未熄的燈火還在黑暗裡搖曳地執着,那夜色深處的溫暖。

  村頭曬穀場邊上,玉米稈,棉花稈,黃豆禾,還有一些稻草堆,都雜亂無章地堆砌成高矮不一的小山包。凝重而朦朧的月光下,遠看那些山包草剁,就像一個個沒有墓碑的墳墓,陰森森的散發著詭異的氣息,讓人有毛骨悚然的感覺。

  這時,一束手電燈光照向草剁,晃了三下后,又熄滅,然後看見一團小煙火,便在小山包間忽明忽暗地閃爍起來。

  “來了呀,天黑慢點啊。”

  “嗯,你等久了吧?我媽絮叨了半天,才睡着呢。”

  “沒事,寶貝,沒為難你吧。”

  “沒呢,白天想你了的。”

  “我也想你了。”

  說話的是軍和玲,他們同學同村且同姓,按輩份排行,玲得叫軍叔。但同窗九年後,他們竟莫名其妙地相戀了。

  一會兒,草剁上傳出粗重的喘氣聲與低沉的呻吟。

  這樣的夜,在這個冬天常發生。

  (二)

  “你個死丫頭,今天不是和劉嬸說好了,帶你去看對像的?怎麼還在睡啊?”近中午的時侯,玲子媽做完農活回來,又嘮叨起還在睡懶覺的玲子。

  “媽,我胃難受,老想吐,別吵我了,讓我睡會兒。”玲子矇著被子有氣無力的回著。

  “怎麼會胃痛了?吃壞了?”玲子媽繼續關切的詢問。

  “媽呀,都說了是想吐,不是胃痛,煩死了。”玲子不耐煩起來。

  “啊?”玲子媽一臉疑惑的神情。

  玲子媽是個精明的女人,沒過幾天,就證實了玲子懷孕的事實。

  又是入夜,昏黃燈下,玲子媽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哀求着玲子,要她交待出那個男人是誰?各種威逼利誘,各種軟言細語都無濟無事,玲子只嚇得直哭,對於軍,她緘口不提。

  玲子爸悶着頭抽了半天煙,對着守口如瓶的玲子火冒三丈,起身就是“啪”的一巴掌,把玲的嘴角都打出了血。玲子媽心疼女兒,拉了玲子爸一下,這可徹底惹怒了這個內向木訥的男人。頓時,拳腳相向,把玲子和她媽都打得鼻青臉腫,還邊打邊罵,玲子的不自愛,玲子媽的少教育。母女娘被打得抱頭痛哭,嚎叫聲驚醒了街坊四鄰。

  村裡人從她們的哭聲里,從玲子爸的罵咧聲中大概都知道了她們家的醜事,也有勸慰的,也有看笑話的,也有猜測的。

  軍偷偷地站在人群的角落裡,心疼地看着玲子臉上的血痕,眼裡噙滿淚水。

  (三)

  “軍,我媽說要帶我去打掉孩子,我怕。”草剁里的玲蜷縮在軍的懷抱里。

  “我們結婚吧,明天我就去和我媽說,然後去你家提親。”軍把玲摟得緊緊的。其實他知道這話只是安慰玲的,因為他已經暗示過父母了,父母的反應非常強烈,他都不知道要怎麼才能悅服家人認可玲,還有不知道如何面對玲的父母及村裡的族親。

  第二天,軍向家人道出實情后,軍玲兩家至親族人大動干戈,小村莊天翻地覆,醜聞一度鬧得沸沸揚揚。

  後來,玲被父母強迫着送去醫院,軍的父母把軍軟禁。

  失去了孩子,又看不到軍的玲,不知所措地整日以淚洗面,又加父母的責罵聲不絕於耳,幾近崩潰。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在臨近春節的那個雪夜,不死心的軍趁家人放鬆警惕時,偷跑出來帶着玲準備私奔。玲的父母發現后,帶着她們的一干族人一路追趕,直到把他們逼到了村后的小山上,村人才放棄。

  年輕的戀人,為了他們至高無尚的愛情,冒着嚴寒在山上與村人僵持了一夜一天。

  軍的父母最終妥脅,跪倒在玲父母面前,求他們發慈悲,別為難兩個孩子了。然後是玲的父親,點頭應允軍父母的時侯,直往自己臉上抽大耳光,反覆說著,丟了老祖宗的臉。

  春節過後,軍和玲只領了證,沒辦酒,因為玲的父親堅決不肯嫁女兒,他說,不值得炫耀。

  (四)

  婚後七年,玲為軍生一兒一女,但軍和玲並沒有想像中的幸福。

  因為他們同姓結婚,在村裡備受岐視,開始一兩年,軍在村裡從來都不抬頭走路。後來,乾脆常年出外打工,不着家。所有的流言蜚語都由在家帶孩子的玲承受,漸漸地,玲習慣了村人的指指點點,罵罵咧咧。

  這樣的日子,一過便是七年,玲快要被這種婚姻窒息而亡。

  只是,沒想到,當初拿生命維護的愛情,會在今天世俗的壓迫下,變成如此不堪一擊的婚姻。

  村裡最近來了個外鄉彈棉絮的,比玲要大好幾歲,是個單身漢,就歇在玲的娘家。

  軍不在家的日子,玲看慣了村人的熱嘲冷諷,受慣了藐視白眼,心漸漸變得漠然與冰涼。然而,外鄉人久違的熱情讓她受寵若驚,開朗的笑容漸漸明媚她深藏於心的陰霾。於是,她常和外鄉人聊些家長里短的瑣碎,聊些知冷知熱的貼心話,許是太久沒有得到溫暖與關懷,外鄉人很輕意地就走進了玲的心裡。

  外鄉人在村裡呆了半年,所有人都沒有看出來他們的不同尋常,像當年沒有看出來那個孩子的父親是軍一樣。

  只是所有人都沒有想到,外鄉人離開村子的時侯,把玲也帶走了。

  後來,軍回來照顧孩子時,在自家鎖着抽屜里發現了玲的日記本。

  2002年7月12日,軍有四年沒回家了,這個家讓他顏面無存,我知道,他有多麼怕面對村人,怕面對這些諷刺而冷漠的目光。也許,當初,我們真的是太年輕,以為愛情可以戰勝一切,以為時間可以淡忘一切,但是沒想到,我們將永遠要在村人的鄙視下苟且偷生地活着,好累。

  2003年4月3日,今天兒子在學校被別的小朋友罵了,他哭着說,媽媽,都怪你們,為什麼要同姓呢,人家說我叫我爸,應該叫爺爺。

  2003年6月15日,今天爸過生日,卻和隔壁的王叔大打出手,因為王叔說他不要臉,我知道又是因為我。對不起,爸爸。

  2003年11月11日,今天,我想我得走了,在這裡,真的太累了,前方是什麼,我管不了,我只知道我要找個借口離開,這個讓人可怕的地方。對不起,孩子們。

  軍看完玲的日記,淚如泉湧,曾經轟烈的愛情,現在疲憊的婚姻,猝不及防的消失,連個苟延殘喘的機會都沒有留下。

  也許錯在軍,也許錯在玲,也許錯在世俗,也許錯在愛情,也許錯在根本就不該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