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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岩聖火:鷹視下的焚祭與世界傳承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一

  這才是真正的聖火:兀鷹的剝啄下,竊自宙斯的天庭;在靈岩的高處,隔着太湖遙映西冷秋瑾。

  這才是民族5000年正氣現代光焰的象徵:凝百年劍氣雙虹,照紅樓幾嘯五月?每一條碑紋都是一縷如此莊嚴凝固着青色火焰:不甘被奴役,也摒絕奴役!

  靈岩高處自由的風啊,您就是一個渴望融入世界的民族最聖潔的燃燒,歷史的天空,將因為也只因為您的傳承、流布而湛藍!

  萬安陵園李雲鶴(江青)墓上有攝像頭嗎?奉化蔣母、蔣太夫人墓上有攝像頭嗎?歷史,就是這樣悲愴地喝問着記住了今天——林昭的第四十個祭日。

  歷史也該謝謝今天:正是兀鷹瞪大的眼晴告訴世界——

  這才是真正的聖火,這才是真正聖潔的燃燒與傳承!

  此刻,2008.4.29上午十時。

  此刻的網絡中國,亞洲、美洲、澳洲、歐洲:整個網絡黑眼睛世界都聚焦着靈岩:王蓉芬女士甚至正在德國最有影響的時代網壇上告訴德文世界:蘇州靈岩山正被祭奠的林昭,是聖潔的竊火者!

  二

  北大“五。一九“的火炬手們:張元勛與沈澤宜,譚天榮、陳奉孝與王書瑤……他們祭思中播着火的文字,又一一匯聚在此刻靈岩的光焰里。

  這些為思想曾經的苦難者,耄耋之年心祭靈岩毫不奇怪:“是時候了!”

  ——再過十年,思祭還能以這樣的熱力燃燒嗎?

  第一次通話我還真就這麼提醒張元勛先生:“那時候,先生就該是85歲了啊!”

  電話那端的張先生一聲嘆息,霎時沉默。

  最後一次通話就是動身來靈岩的前一天:“先生既然病得實在運不了筆,不想讓我給祭日林昭,捎去幾句心裡最想說的話么?”

  “既然活在監獄里的林昭,我能去看,也看了,天國林昭就會相信她活在我心裡!我心裡的林昭不是粉色的,是正氣!是真相!是剛烈!是價值!我去看她是敬重!是欽佩!是患難!這就夠了!我原跟林昭,不過一般同學關係,再加上個紅樓編輯罷了,並沒有談過戀愛——所謂‘未婚夫’的名義那是當時實在沒辦法,和她母親商量過的,沒那名義,不讓探監!……”

  驟然傾瀉這陣語言瀑布的,是原本對我七避八閃的“病人”嗎?我大吃了一驚,

  “林昭妹妹不是說您原本就對林昭一往情深么?”

  “她妹妹比她小八歲,那時才13。4歲!……”

  “來生再覓剪燭時”的林昭啊,此刻,您可曾聽見癱卧病床的張元勛奔涌的天涯之思、天地之痛、天國之期更深處的東西?

  悠悠天地心!我想祈請張先生寬容為懷,卻不由得因為一種峻烈對他更敬重!

  “為了紀念你,我們要在自己身上培養一種強烈的求生慾望,以求戰勝一切。”

  在無與倫比的“姐姐”面前,譚天榮又一次低垂着他依然年輕得“讓國際資產階級跌落刀子”的高傲,也又一次沉浸在他和林昭對蘇聯電影“斯維德諾夫”共同欣賞的那句台詞的思痛里。

  “大家閨秀”的悲憫與“山大王”的血性:“痛苦”在姐姐身體里翻滾,“似乎只要割開一個口子,就會源源不斷地流出來”,終於,流成了提藍橋血詩血章的瀑布!姐姐卻冷卻了,凝固了——

  靈岩之巔站起了中國的普羅米修斯。

  在此岸與彼岸,紅顏與鬚眉的時代錯位之間,我似乎理解這些日子譚先生的汩汩滔滔了。

  那麼,焚燒吧,為紀念姐姐而“戰勝一切”的真摯的生命慾望!是焚燒的時候了——姐姐才該是他的全真版的《沒有情節的愛情故事》的第一個讀者!

  “期待一首詩的焚祭”——可高原旅次中的沈澤宜,一句一句用電話傳過來卻是詩三首。

  聽吧太湖!聽吧,大地!

  “從未穿過的嫁衣已經火化、也沒有誰為她盤起長發”的姐姐啊,26載歸魂,是萬古靈岩聽一回的時候了!

  淹滯在黃土高坡上的沈先生離開了電腦、自然也不會有郵箱。那天電話兩端:他一字一句,我一筆一劃。

  此刻,彷彿那天核對完最後一行詩時他舒出的那長長一口氣,在舒捲着火焰,卻迥非51年前《是時候了》那號角般的昂揚,那升騰着莊嚴、凄婉、綿惻、悠長的詩律中——

  是“像女皇被烏衣衛士簇擁”的“雪白的燕子”;

  是“大地養育了那樣的女兒”,“人間終究留不下你的從容”;

  是“如今地下有個窗口,目光炯炯/望着苟活的我——無地自容!”

  自由女神祭!

  “林昭是為民主自由而獻身的。我盼望着總有一天作為中國的自由女神,把林昭的塑像矗立在天安門廣場上。”

  不愧是承載着五。一九的百花學社的靈魂人物!陳奉孝先生短短兩行,光焰萬丈!正是林昭紀念的宗旨之所在!直面最底層的民間疾苦,呼喚民主走出書齋,痛陳科學歷史觀,悲憫關注、追蹤着每一個為“百花”而苦難的北大冤魂——陳先生這些年這樣的所作所為,幾乎是在回答:如果林昭還活着,會怎樣?……我明白王友琴為什麼會首薦陳先生了。我也明白諤諤錚錚的張元勛先生急於向我坦露的深處是什麼了。昨天甚至有那麼一霎,張先生的“激流淺灘”中,彷彿是林昭在上海法院靜安分院凜然的吶喊:“‘五一九’的旗幟決不容其顛倒!‘五一九’的傳統決不容其中傷!‘五一九’的火種決不容其熄滅!只要有一個人,戰鬥就將繼續下去,而且將繼續到他的最後一息!”

  而林昭的第四十個祭日,五。一九的火炬手能齊刷刷心祭靈岩,多虧了陳先生啊!

  在靈岩高處化入春風是陳先生的女神夢,是王書瑤與個人崇拜水火永遠難容的坦蕩——“要建設一個和諧社會,就一定要正義與公理的社會價值基礎”!

  ——這才是五四的北大,五一九的北大,與時俱進、渴望融入普世的北大!

  而我特別敬重的、蒙受過並銘刻着林昭一定意義上的救命之恩的於劭先生,他這絕非遲到的公開祭奠,無論對他對我,也都是時候了!

  對於他,公開對恩情的蒙受與銘刻本身,就是人之為人的人之間最自然最本真的紀念。——他的依然諱言使我更確信無疑:不會有幾個比他更多、更久盤恆在林昭墓前的北大人了。而對於我,於劭先生那如澤如淵的三百餘編目本身證實——那曾是網上最大的林昭紀念與資料文庫,而我那百餘節被他一一審視、編核、調整過的魯迅、林昭:中國魂系列,尤其……

  該是我在林昭墓前對他說一聲謝謝的時候了!

  三

  如果說,在林昭墓前此刻的光焰里,我會感念另一個走出未名湖的名字:王友琴——那就是出於對祭日林昭最真切的慰藉了。她卑謙的引薦是對林昭深深的敬重。她構建的遺忘工程,是對林昭碧血所凝聚與守護的價值理念巨大、艱辛、浩繁的守護。林昭該慰藉的是:北大精神中最與普世相接的那一脈,如此精衛填海般被新一代北大學妹承續着、延伸着。

  正是王友琴女士的支持,擦亮了這次焚祭。

  此刻,同樣慰藉着林昭的,是光焰里王容芬展開的世界視野:

  “40年前的4月,林昭為追求自由犧牲在毛的暴力之下。同一個4月,西德大學生舉着毛聖經走上街頭,喊着革命和性解放的口號向民主制度釋放暴力。歲月荏苒,以毛分子為中堅的那一代68年人參政執教,在某種程度上改變了統一后的德國甚至歐盟內的政治和文化結構,包括重塑德意志對世界的責任感,出兵巴爾幹、阿富汗。在中國,與68年人同代的紅衛兵也走上政壇,他們依然堅持極權制度,奉行以暴治民的國策,防民防川。”

  這就是八一八與宋彬彬冰火相對的王蓉芬!曾與惡之花並世的美之花,是不屑皇家女中校慶的金碧輝煌的,才會這樣高高搖曳在四月的靈岩山頭!

  可是林昭大姐啊,這雖不再是紅海洋之中白色的孤花獨朵,卻應該說:曾經迷茫、曾經瘋狂、曾被您哀婉、並以生命悲劇預言的我們這一青春代,就整整一個青春代的主流而言,對您的報賜是何其卑微!何其自慚形穢!不就像此刻沈先生所諷詠、哀嘆的?——

  子夜時有過兩聲槍響,

  它的尾音被沉重地埋進泥里

  我們活着、說謊、習慣遺忘

  那實在是高明的主意

  四

  從《陽光燦爛的日子》,到血色爛漫的青春,主流演繹及其對後文革一代的漂染,也都濃縮在沈先生這首《悼林昭》的結句中:

  只剩了兩根潔白的羽毛

  在一位過路孩子的手中跳躍

  慶幸的是,這一代人並不都是“過路孩子”。潔白的羽毛,對於“尋路的孩子”,就絕非手中翻飛“跳躍”之物了。

  天使的羽毛!哪怕只是一根,那也是聖潔的血性與悲憫永恆的證物。是的,80后一代呼喚“林昭姐姐”與譚天榮呼喚姐姐顯然不同:後者的呼喚的是靈魂的慰藉、年輕人在迷茫中呼喚精神的路標。價值中國的希望,或紀念林昭的意義也正在與此。

  竊火者與這個稱之為姐姐的群落之間,就是聖火的傳承:真正的聖火,真正的傳承。

  於是,年輕的西峰秀色對遇羅克紀念逾十年的獨立擔當,就成為可以理解的奇迹了——人類普世價值在中國普遍缺失而痛苦的承擔與責任,林昭姐姐未竟的承擔與責任:《再祭林昭》就是在姐姐靈前升華一種承續,一種擔當。

  於是,北京。老愛這樣對聖姐說

  是您揭開了一直隱藏在我心之深處的傷口,使我觸摸風塵的痛楚,急切地想為此高歌。我不只一次地責令自己去履行您的遺命,決“然不能允許我墮落為甘為暴政奴才的地步”,讓“這一個染滿中國知識份子和青年群之血淚的慘淡悲涼的年份”,不再持續為禍。

  是的,“只應社稷公黎庶,那許山河私帝王。”

  我記得了,深深的記得!上帝賜予的愛和自由,將我是餘生的職責。

  於是,聖姐聽見台灣女孩唱晚燭光中的《心靈之祈》……

  那麼,曾經靈岩六次哭牆的胡迪,此刻在那?自由啊,要說愛你真不容易!

  提醒監視他的人們:我們收錄的胡迪“哭聲”,寫於清明前的四月四日。是我們改作“4.29”的——

  為了慰藉這個祭日胡迪“不容易”的孤獨;

  也為了告訴林昭姐姐:“潔白的羽毛”,不在胡迪們“手中跳躍”,而在他們的心裡。

  五

  終於是兩個酒杯!終於是兩杯濁酒!——在此刻林昭的墳頭

  酒酹靈岩!兩杯水井坊!

  這樣的文字,多渴望寫過《雨雪祭》的張玲大姐來寫啊!——是她,在那個陽謀六月悶熱之夜,見證着祭壇上的林昭的醉酒咯血。當靈岩成了哭牆,當祭壇上巍峨的自由女神,座標着精神中國的高度,如果還是那個張玲大姐見證酒酹靈岩,滄桑中該是怎樣的時代意蘊!

  可惜譚天榮先生給我的張玲電話,是個空號!

  終於是兩杯濁酒並置在林昭墳頭,林姐會悲憫她,林姐會理解我:那南向的一杯,是獻祭給鍾海源的!

  ——我的至愛鍾海源!明天!就是明天——鍾海源的第30個祭日!

  她無存屍骨,沒有墳塋,沒有銘碑——李九蓮也一樣。所以,我總是在共青城胡耀邦陵前哭李九連與鍾海源;網墓上,也把她倆並葬在一起。素不相識的同一種剛烈!同一種剛烈!難道不是嗎?為穿透林昭的那粒子彈收取五分錢,鮮活剝移鍾海源的腎:史無前例的權勢不是以不同方式侮褻着同一種剛烈嗎?其實,是他們自己在墜入歷史深處的地獄第十八層——連仰視一種人格與人性高度的權利都永遠自我剝奪了!

  而此刻,我們是在靈岩高處自由的風裡,仰視同在天國的中華巾幗們。

  九酹之後,祭置給鍾海源那杯是妻子斟滿的。

  給林昭的那杯,也我先斟,由***斟滿。

  六

  林昭姐姐:

  既然三代人都稱您為姐姐,那麼在靈岩高處,我們對長天大地、五洲四海大聲再說一遍:

  竊火者與稱之為姐姐的三代人之間,就是聖火的傳承——真正的聖火,真正的傳承:不需要暴力護衛也不畏懼暴力搶奪的聖火傳承!

  焚光映淚。是為四十年祭。

  2008-04-29

  焚祭靈岩之十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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