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政府的會議室里正在開總結大會,此時在台上作報告的崔鄉長心情非常好,一會兒劉縣長就要宣布他到縣裡去當局長了,所以他今天白話起來比平時更加來勁。
台下的人們一聽說這小子又要升了,開始交頭接耳,會場里一時變得亂鬨哄的。下面的人都在議論什麼,他大崔心裡當然十分清楚,要是擱在以前,他早就大發雷霆了,可現在他不敢輕易得罪人,只是不斷地示意旁邊的石副鄉長,讓他出頭維持一下秩序。
這石副鄉長就是他的下一位繼任人,此時他正在生氣呢!你大崔還吹呢!你現在牛皮吹得越大,以後我的工作就越沒法干。他正巴不得會場再亂一點才好呢!可礙着有縣裡的領導在場,不得不站起來吆喝幾句。
這個崔鄉長可不是一般地能吹,他在台上聲情並茂,一會兒舉例說明,一會兒又羅列數據,整個工作總結就像寫小說一樣,虛構、誇張等一系列手法全都用上了。就在他白話得正在興頭上的時候,門口出現了一陣兒騷動,他臉上顯得有幾分緊張。這個關鍵的時刻,他最怕有人鬧事了,趕緊大聲喝問是怎麼回事,當他一聽說原來是王老七非要進來的時候,那顆懸起來的心才算落了下來。
這個王老七是他在鄉里樹立的一個致富典型,縣裡的、市裡的各種表彰大會都沒少讓他參加,那一陣兒可讓這老頭子出盡了風頭。現在看來他還挺夠意思,自己都要調走了,還沒忘了趕過來再幫自己捧一次場。於是大崔一面高喊着趕快讓他進來,一面跟坐在旁邊的劉縣長說:“這扯不扯?連群眾代表發言都忘記安排了!”
這個王老七倒也真不講客氣,一進門就直接奔着主席台上去了。大崔還以為他當勞模當得坐主席台坐慣了呢!剛準備吩咐秘書再去找一把椅子,就看那王老七朝着自己衝過來了,指着他的鼻子就罵:“你這崔鄉長整天就知道吹牛皮!今天必須給我說清楚!你吹牛憑啥讓我交稅?”這一下大崔給怔住了,還沒等他弄明白怎麼回事呢!鄉里的那幾個納稅大戶都來了,一起都圍着他追問這同一個問題,會場里一下子就亂了套。
這夥人一看劉縣長也在場,一起圍住他,述說著事情的原委,非讓他給評一評理不可。原來這兩天他們都接到了稅務局的通知,說他們以前申報的稅款額度不夠,與鄉里的統計報表上相差得太懸殊了,限令他們趕快去補交稅款,否則還要追加一部分罰款。可那些報表上的數據,都是大崔為了爭先進讓手下的人瞎填的,裡面的水分實在太大了。如果真要按那個算的話,那他們補交的錢可就不是一個小數目了。老百姓掙幾個錢也不容易,一聽說這大崔馬上就要調走了,這就難怪他們這麼著急搞清楚了。
這王老七更冤枉,他的那些典型材料是大崔找人替他寫的,許多都是子虛烏有。當時他覺得到處去做報告確實挺風光的,所以讓他咋吹,他就咋吹,還以為是一件美事呢!可如今一看吹牛也要上稅,他可不幹了,這名畢竟是虛的,可這錢卻是實實在在的,他大崔自己升了官,卻要他來掏這份冤枉錢,你說王老七能不急眼嗎?
人要是到了急眼的時候,啥都敢說,這話一點不假。這回他們可真急眼了,當著劉縣長的面,把一些弄虛作假的事情揭了一個底朝天。過去大崔在鄉政府里那可是一手遮天的主,現在這些鄉幹部也不像以前那樣怕他了,紛紛站出來反映情況,說出來的當然比他們更加詳細。一向伶牙俐齒的大崔已經變得張口結舌,當劉縣長讓他作出解釋的時候,支支吾吾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這時躲在一邊的石副鄉長在心中暗自嘀咕:你姓崔的可別怨我出招太狠,只怪你小子吹得實在太過火!連一點餘地都不給我留,否則我也不會求助於稅務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