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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欲來(小說)第二章偶遇李三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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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章 偶遇李三妹

  鎮子處在一片河谷地帶,地勢較為平坦。張新宇迎着迎面拍打的風和雪,騎着自行車一個人踉踉蹌蹌地走在回家的路上。厚厚地積雪掩埋了山裡的一切,已經分不清那裡是田地那裡是路。張新宇只能憑着感覺一會兒跨上自行車向前滑一截,一會兒下車推車向前邁幾步。下雪天的山野里周圍死一般的沉靜,張新宇只能聽得到呼呼地風聲,咯吱咯吱的車轍聲和腳步聲。為了打發趕路時寂寞的心情,於是他哼起了歌兒來“哪怕是雷轟電打,哪怕是冰雪覆蓋,依然是信念不該,信念不該………”

  兩邊的大山漸漸地向路邊靠近,遠處將這條路夾成了一條彎曲的細線,天色在它的遮擋下顯得更加陰沉。張新宇眯縫着眼睛抬頭望了望伸向大山深處的山路,望了望陰沉下來的天。他尋思着要趕在天黑之前回到家裡,天越黑前面的路越難走,於是他緊了緊車柄使勁踩了幾下踏板,車子快了起來,耳邊的風聲、車轍聲似乎也響了起來。車子穿過了農田,爬上了幾道坡,繞過幾道彎向山的深處駛去。

  “五百年,桑田……滄海……”張新宇放開嗓門唱了起來,兩邊巍峨的高山,高大的樹木似乎全都聆聽着他的歌聲,雪花隨着歌聲翩翩起舞,山口刮來的風也為他加油吶喊。“嗯嗯嗯嗯,嗯嗯嗯嗯……”突然隱約的聽到有人哭泣的聲音,張新宇頓時停止了他的歌聲放慢了速度仔細分辨聲音的來源。哭泣聲隨着風的方向忽遠忽近-----是人的哭泣聲,是女人的,這個時候怎麼會有女人的哭聲呢?會不會是被拐賣來從家裡逃出來的婦女?會不會是晌午來鎮上趕集的三輪車因為路滑出了車禍?會不會是聽老人們講是那個殺了一家人的女死囚的鬼魂…..一時間一連串問號充滿了張新宇的腦海,眼前浮現出種種令人不安的畫面。這時候他感到後背心像是背了一塊碩大的冰塊,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頭皮一陣一陣的發麻。這荒山野嶺的怎麼…..往回走吧,已經走了近一半的路程了,往前繼續走吧,這聲音可真瘮得慌瘮,這時,張新宇下了自行車回頭看了看來時的路,又望了望四周,猶豫片刻靜了靜神繼續向前走去。

  張新宇沿着山路上了一個陡坡又下了一個陡坡,路上厚厚的積雪沒過了半腿,張新宇身體瘦小在這樣的路上高一腳低一腳的往前走着。哀哭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了,張新宇覺得不管前面發生了什麼也要去看看。繞過一個彎那聲音彷彿就在耳邊,他加快了步伐走了過去。果然,前面山底下的石頭上坐着一個女人,懷裡似乎抱着什麼,一會看看夾在山中的天“老天爺呀,你怎麼這麼不公平呀?”一會看看懷裡。“嗯嗯嗯嗯,嗯嗯嗯嗯……”如此悲痛的聲音似乎從她的全身發出來,聽了讓人潸然淚下。張新宇走到了哭泣的婦女跟前,但是不敢冒然詢問,這時她抬了一下頭停止了哭泣,用餘光掃視了一下站在她眼前的張新宇,向里扭了一下身子又哭了起來“我的娃兒呀,你走了讓我可怎麼活呀?”。就在她抬頭的瞬間張新宇一下子認出了她來,這不是李三妹嗎,她這是怎麼了哭得如此傷心,他趕緊湊上前去看了看這女人懷中的衣物,這才明白她原來抱的小孩。說起這個李三妹,張新宇當然不會忘記這個熟悉的名字,她是鄰村的回族姑娘,他們是小學同學,又在同一張書桌上爬了五年。張新宇還清楚的記得有一年學校組織在山上植樹,李三妹不小心劃破了手指的哇哇直苦,張新宇看到了二話沒說背着李三妹下了山直奔到村診所在大夫和老師的陪同下包紮了傷口,從那以後張新宇坐那張桌子李三妹就跟到那張桌子,就這樣他們倆一做同桌就是五年直到小學畢業。不過畢業以後張新宇上了鎮上初中,李三妹因為家裡困難戳了學在家裡幫家人做家務,下地種田,放牛放羊。他還記得上初中那幾年放寒暑假在草場上,在田埂上或村口上還能碰到她。後來,聽人說她去西安打工了,從那以後在也沒有聽到她的消息。

  此時在這裡遇到她,張新宇既驚又喜,一時不知道從何開口和她交流。“李三妹,我是張新宇還記得我嗎?你這是出什麼事了?”張新宇潤了潤喉嚨問道。這時這女人才緩緩地回過頭來,抽搐着用迷茫的眼神又看了看站在她身邊的這個男人,鼻涕和眼淚已經在圍脖上結上了冰,“我的娃兒呀,你走了讓我可怎麼活呀?”又大聲哭了起來。哭聲響徹整個山谷,穿透了籠罩在山上的厚重地陰雲,傳的很遠很遠。張新宇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原來是——她的的孩子出事了,死了!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呢?為什麼又讓這個年輕的女人承受這般打擊呢?他的眼前頓時一片漆黑說不出一句話來,自行車的手柄不知從什麼時候從他手中脫開了只聽到“咣當”一聲躺在了雪地里,刀子一樣的風呼呼呼的刮著,但是他此刻感覺不到一點寒冷。女人抱着孩子不停地哭着,他像一棵掉光葉子的枯樹一樣在跟前靜靜的站着。張新宇長這麼大從沒遇到過像她這樣不幸的遭遇,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緩過神來,可是,他此時不知道該怎麼寬慰這位熟悉的老同桌。

  “孩,孩子出啥事了,讓我瞧瞧?”張新宇皺着眉頭說道。他還像當年背她的那個小少年一樣,目光堅定而有力,她停止了哭聲注視了張新宇一會兒,神情顯得更加不安了,收了收胳膊,將用舊衣服縫的小棉被抱得更緊了,孩子的整個身子都被小棉被緊緊地包裹着,只露出了半邊小絨帽。張新宇見此情形,便蹲下身子,一條腿跪倒雪地里,隨手脫掉手套扔到了一邊,伸過手去輕輕的托住抱在她懷裡的孩子。

  “來,讓我看看,看看”。說著從這位年輕的媽媽手裡接過了孩子。張新宇這也是頭一次抱小孩,因此顯得無比小心生怕打擾這個熟睡的小寶貝。但是他心裏面也很清楚孩子一定是不行了,這時這女人試着從石頭上站起來,可是站了兩次都因為雙腿發抖支不起身子來,抽咽着整個身子都在發顫,用凍得通紅手抹了一把堆在臉上的鼻涕和眼淚,又歪歪斜斜靠在了石頭上。張新宇輕輕的揭開了遮在孩子臉上的被子,只見一張眉目清秀的圓臉蛋,緊閉雙眼安然熟睡着非常討人喜歡,可是就這樣一個討人喜歡的孩子抱在懷裡感覺不到一絲呼吸的跡象,臉色和小嘴唇已經發青。張新宇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一會用手指摸摸孩子的嘴唇,一會用手指摸摸小鼻孔,一會用側耳聽聽孩子的胸部……希望可以找到一點活着的蛛絲馬跡,但是反反覆復好幾次還是沒有……

  天越來越黑了,躁動不安的狂風像千萬隻受了驚嚇的獅子在山谷里亂串。張新宇抱着孩子的屍體,長長的嘆了口氣。“三妹,事已至此,你不要太難過了,要保重身體啊,你看天也黑了,既然孩子喜歡這裡,就讓留在這裡吧?”張新宇明白依據當地的風俗不管是回族還是漢族在外面死了人是不允許帶回村裡的,這時他不知道哪來的鎮定,慎重其事的對這位不幸的老同桌說道。“老天爺呀,你怎麼這麼不公平呀?嗚嗚嗚…..我的娃呀?我可怎麼辦呢?嗯嗯嗯嗯…….”她哭得更傷心了,淚水擰抹布一樣嘩嘩地直流,似乎周圍樹上的雪松也能感受到她的悲傷,唰唰唰,紛紛從樹枝上下落。“三妹,三妹,你千萬要想開點今後的路還長着呢!我們還是讓孩子早點安息吧?”張新宇一邊央求着一邊用一隻有力的胳膊將李三妹從石頭上歪歪扭扭的拉了起來。“嗷嗷嗷嗷” 張新宇看着泣不成聲的李三妹,心裡像刀扎一般,兩個人就這樣在風中立了許久,許久……

  李三妹也是個堅強的女人,她不想在這個熟悉而有幾年不見的男人面前表現的弱不禁風,此時她強忍着內心翻滾的苦水,靜了靜神,慌忙理了理被風吹亂的頭髮,使勁綴了綴衣角,也沒有顧及屁股蛋上和腿上的雪便從張新宇懷裡奪過了孩子,轉身望了望四周徑直向前面的路邊的山溝里走去。張新宇看着李三妹出人意料的舉動一時還沒有反應過來還愣在那裡,傻傻的看着,直到她進了山溝看不見人了,張新宇這才邁開步子,三步並作五步趕上前去。山溝里陰森森的似乎自從地球形成以來,從未有人類來過這裡,厚厚的積雪沒過了膝蓋,唏唏噓噓、噓噓唏唏,只看見李三妹在前面吃力的走着。咯噔咯噔、噗嗤一聲李三妹連同懷中的孩子從前面滑了下來,張新宇急忙連跪帶爬湊上前去扶住了母子。就這樣張新宇在前面走緊緊地拉着李三妹的一隻手爬上了一道坡,來到了一塊平處,兩人停住了腳步深深的呼了幾口氣,李三妹再看了看四周走到了一棵青?樹下,俯下身子輕輕的見孩子平放到雪上,然後用力拋起樹下的雪來。

  張新宇似乎明白這個可憐的女人要將死去的孩子的屍體埋在這棵樹下,於是也趕上前去跟着拋了起來。不一會地面上覆蓋的積雪被拋開了,可是下面的土凍得比石頭還硬,兩人拋的手指發麻也划不出土來,李三妹看了張新宇一眼,回頭抱過孩子的屍體,小心翼翼地放進剛被拋開的雪坑裡。這時李三妹停了下來,跪在旁邊抽噎不止,張新宇將孩子身上的棉被理了理將周圍的雪向孩子身上推去,李三妹慌忙按住了他的手,令人對視了片刻,李三妹用一隻手輕輕揭開了蓋在孩子臉上的被角,她想再看看這個在她腹中懷胎十月又屎一把尿一把拉扯這麼大的心頭肉,望着孩子潔凈無瑕、高高的鼻子、小小的嘴唇她的眼淚忍不住有唰唰流了下來。張新宇看在眼裡痛在心裡,抿了抿嘴唇,拍了拍李三妹的肩膀,將孩子的臉遮了起來,然後用雪蓋住了孩子的身體。接着李三妹又哭了起來“老天爺呀,你怎麼這麼不公平呀?嗚嗚嗚…..”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樹林里已經黑了,映着雪只能看到不到一米的距離,張新宇一次又一次的從地上將李三妹拉來,哭着哭着又跪了下去。“三妹,你不能這樣,要好好的活着,以後的路還長着了”張新宇一邊寬慰着李三妹一邊再一次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綴着她的的胳膊出了山溝。

  這時夜色像一張恐懼的大網將山谷里籠罩起來,空氣緊張的讓人快要窒息,二人出了山溝來到山路上,張新宇將李三妹扶到自行車前一邊一隻手抓起了車子,一邊對李三妹說:“咱們回家吧!”就這樣兩人高一腳,低一腳在山路上向前邁着步子,李三妹不時回頭看看漸行漸遠的那個山谷。這時風更緊了,還不停的在山頭在樹梢咆哮着,李三妹的哽咽聲在這樣驕狂的聲音中顯得如此的微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