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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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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黃金周時,專抓基建工作的副縣長李春明開着花了20萬元新買的“帕薩特”,回老家去了。李春明從小父母早亡,是在眾多鄉親的幫助下才考上了省城大學的,後來又當了副縣長,村裡人都以他為榮耀。

  李春明的老家在羊嘴窪鄉羊嘴村,是個離縣城100多里的偏僻山村,那裡經濟落後,信息閉塞。從村裡通往縣城的路上,有一條河,河上有座橋,由於年久失修,成了危橋,但鄉里財政緊張,拿不出多餘的錢來維修,村民外出去縣城都得繞遠,走附近的另外一座橋。李春明當了副縣長后,村裡人都盼望着他能為家鄉辦點實事,他不負眾望,從縣財政撥了點錢,在兩年前把那座危橋拆了,重新建了一座新橋。村裡人都叫這座橋為民心橋。

  李春明穩穩地開着“帕薩特”,感覺很好,前邊就是新修的那座橋了,不時有拖拉機“轟隆隆”地從橋上駛過。過了橋一直往前走,再走半個小時就可到村裡了。可李春明突然一打方向盤,“帕薩特”轉個彎,拐向了旁邊的一條坑窪不平的土路。沿着這條土路走附近的另一座橋,也可通向村裡,但要多繞一個多小時的車程。

  到了老家后,由於沒有別的親人,李春明就直接來到了老村主任的家中。老村主任已經80歲了,當年就是他說服鄉親們全力支持李春明上學的,所以李春明對老村主任是感恩戴德。鄉親們聽說李春明回來了,都圍了過來,李春明從後備廂里取出糖果和香煙,見人就發。而後拿出給老村主任買的幾瓶大麴酒,老村主任的兩個孫媳婦做了一桌好菜,由幾個上了年紀的人陪着,一起喝着酒,說著家常話,其情其景,甚是融融。當晚,李春明便住在了老村主任的家裡。

  第二天一起床,老村主任卻起不來了,趴在床上哼哼唧唧的。不知是由於興奮過度還是昨晚喝多了,反正是肚子疼得難受。看到這種情形,李春明立即說:“快,我這有車,快送到縣人民醫院去。”老村主任的兩個孫子大蹦和二蹦手忙腳亂地把老村主任抬到車裡,一個抱頭一個抱腳,李春明發動起“帕薩特”,快速向縣醫院趕去。

  出了村口,很快又來到了民心橋旁,在車子就要開上民心橋時,卻見李春明又一打方向盤,“帕薩特”沒有上橋,而是沿着河邊高高低低的土路跑了起來。大蹦一看路線不對,就急着喊道:“春明叔,走錯了,過橋快!”李春明彷彿沒聽見,只是腳底加快了油門。老村主任被顛得又是哼又是哎的。二蹦也喊道:“春明叔,你這是往哪走啊!送俺爺去鬼門關嗎?這一繞遠,要多跑一個多小時呢!等你趕到醫院,俺爺也撐不住了!”大蹦鬆開老村主任的腳,身子往前一趨,扯住李春明的胳膊,“春明叔,俺爺都這樣了,你還不快趕時間,咋還繞遠?”李春明把車停下來,低着頭,悶悶地坐着。二蹦接着問道:“叔啊!你修橋不就是為了縮短時間么,怎麼……”這時,老村主任似乎聽明白了事情的緣由,他憋足了勁說道:“春娃子,那橋你放心地過吧!那橋結實着呢!”聽到這話,李春明突然趴在方向盤上嗚嗚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都是我的錯!我對不起鄉親們,那橋是我修的,只是你們不知道,那包工頭為了承包這座橋,給我送了20萬元錢。那座橋肯定被修成了豆腐渣工程,我每天都在擔心,不知道哪一天那橋也許就會塌下去。自修好之後,我就一次也沒走過——那橋——我不敢過啊!”

  李春明說完這些話,心裡彷彿舒服了一些。他回過頭,只見老村主任捂着肚子,臉上並沒有顯出吃驚的神色,就連大蹦和二蹦也沒什麼反應。老村主任忍着巨大的肚疼,說:“別說了,春娃子,你說的這些事,我早知道了,只是有些事你還不知道。那包工頭在修橋的時候,我在現場看,我發現他們使用的水泥和鋼筋都不合格,一打聽心裡就清楚了。修橋是百年大計為百姓造福的事,不能讓他們糊弄了。於是我就找到包工頭商量了一下,發動鄉親們免費給他們幹活,讓包工頭用好水泥,好石料,好鋼筋。鄉親們這麼做,也是為了你啊!春娃子,你可是鄉親們心中的榮耀啊!”

  李春明聽了,淚水模糊了雙眼,他轉過車頭,第一次穩穩地開着“帕薩特”過了那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