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鄉下蹲了二個月回來,啞巴居然結婚了,很奇怪不是 當然,我並不是說啞巴就沒資格結婚,問題是,啞巴的新媳婦,居然是那種讓男人一見不得不產生點想法的女人。
這樣的女人,不帶半點殘障,不怕委屈自己么 要知道我們局雖是好單位,可啞巴只是局裡響應全社會關愛殘疾人的號召,招進局裡的一個臨時工啊!而且是侍弄花草的臨時工。
侍弄人的事,還輪不上他,嗯嗯啊啊比劃半天,誰耐着性子去琢磨呢,儘管局機關的人都喜歡琢磨人,可誰會琢磨一個臨時工呢,沒準哪天領導一不高興就把他辭了。
琢磨一個跟自己不相干的人,大多數人不會幹,我不屬於大多數人,我就琢磨上了啞巴,其實是私下裡想琢磨他媳婦 。我封了一百元紅包去找啞巴,順便,跟他新媳婦搭訕幾句,聽聽新媳婦的鶯歌燕語是可以養心怡性的,這點我絕對肯定。
我拍了拍啞巴肩頭說,恭喜你啊！完了指指他媳婦。啞巴眉眼裡全是笑,沖新媳婦招手,示意她過來敬煙。新媳婦敬的煙,能不抽嗎,我一氣抽了兩支,好事成雙唄!儘管我喉嚨里嗆得難受,可新媳婦的臉蛋卻讓我眉開眼笑的,也是啊,這樣姣好的面容,太養眼了,美女是一盞慾望的燈塔,指引着我向她前進呢！
我問啞巴,從哪飛來的艷福啊!啞巴指了指頭上,我望上去,頭上是樓房和藍天,我搖搖頭意思是不明白他的意思,啞巴撓了撓耳根,從口袋裡摸出筆來,啞巴在手掌上寫,是局長介紹的!原來啞巴還是識字的。
局長,我們頭啊!難怪啞巴指頭上呢。啞巴又寫,局長是好人呢!我笑了笑,未置可否,誰在啞巴眼裡都是好人,只要你肯給他一碗飯吃。啞巴也笑,又寫,你也是好人!
我是好人嗎？我還在心裡琢磨他新媳婦呢,不算好人的!我罵了自己一下,掉頭匆匆走了,人家都說我是好人了,還好意思對人家媳婦想七想八的,多不是個人！再以後,圍着啞巴琢磨的人一下子多了起來,關愛花草的人也一下子多了起來,其實大夥都心照不宣,要沒啞巴那新媳婦,誰耐煩跟一個啞巴套磁啊！
啞巴不知道這些,明亮的大眼裡總是對幫他搭把手的人寫滿深深的感激。那天啞巴找到我,在紙條上寫道,你們局裡全是好人呢!
是嗎？我打了個問號，好人會趁他媳婦端茶遞煙時摸他媳婦春蔥般的小手 當然這些真真假假的動作都是背着啞巴進行的,啞巴空長了一雙明亮的大眼晴,居然被蒙蔽了。也難怪,殘疾人嘛,有點小恩小惠自然就銘記於心了。
我不好點破這些,對一個剛步入幸福生活的殘疾人來說,這樣未免太殘忍了一些,有時候人得學會做好人!
跟着,我又下鄉蹲點了。這次沒蹲上兩個月,我就提前回來了,因為,啞巴出了事,他用剪枝的鐵剪捅瞎了自己。局長最先召見的我,局長說,知道你喜歡寫寫畫畫的,但沒影響的事不要亂說。
啥叫沒影響的事 我反倒從局長的話語里琢磨出點有影的味道來,跟我玩此地無銀的把戲呢!
很多人都看過啞巴了,啞巴不理任何人,還發脾氣,趕他們滾,大概,啞巴聽到了什麼風聲 能有什麼風聲呢,摸摸手摟摟肩的事,是可以一笑了之的啊,鄉下還興鬧個房啊啥的。
我去看啞巴時,啞巴正沖他媳婦沒頭沒腦砸香蕉皮,看見我,新媳婦很尷尬 ,一言不發退了出去。
我說,得福,是我呢!啞巴不聾,啞巴停了手,啞巴知道全局上下就我一人叫他大名,得福。
啞巴得福了嗎？鬼才曉得。啞巴眼睛還纏着紗布,據醫生說,以後啞巴將在黑暗中度過殘生,這樣也好,眼不見為凈!我對着啞巴嘆了口氣。
我問了一句,我說得福啊,好端端的你犯啥糊塗,眼珠子是好捅的嗎 心靈的窗戶呢!
啞巴不吭聲,手在身上亂摸。
全局這麼多人關心你,你還有什麼看不開的 我又說,啞巴還是不吭氣,手裡卻多了一支筆,我遞過一個本子。啞巴摸索着寫出一行字,局長是好人嗎
我說是啊,要不是好人他會給你張羅這麼漂亮的媳婦!啞巴又寫,好人幹嗎摸我媳婦胸脯
我一愣,想起門衛大張走之前的話來,缺德!把人家姑娘名聲搞爛了,再塞給啞巴!莫非這啞巴的媳婦跟局長有染 我小心翼翼說了聲,得福你眼花了吧！
啞巴沉默了好久,抖抖索索又寫上一句,連你都說我眼花了,那我一定是眼花了,大夥都這麼說呢,一定的!跟着,啞巴臉色激動起來,我怎麼能這樣懷疑局長這樣的好人呢,太不應該了,太不應該了!啞巴忽然舉起筆尖對着眼眶一陣猛扎,叫你眼花,我叫你花!等我阻攔住啞巴時,啞巴的眼睛已經又一次成了兩個窟窿!
我沒理由懷疑大家!那是我最後一次看到啞巴留在我本子上的話。啞巴當天晚上就死了,火化時眼睛的紗布沒有打開,這樣也好,打開了他又能看見個啥 （chlh2008＠１２６.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