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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宿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柔柔的暖風吹過六月的大地,河水已漲到了河岸楊樹的腳邊,綠草油油,和着水波一同招搖。河床兩岸的萬畝農田,一片片蔥鬱的玉米正在陽光下晶瑩。黃小蓮提着籃子,哼着不知名的歌,邁着輕快的步子從田地間翩躚而來。在河邊,一切安靜得出了神。

  小蓮來到河邊,放下滿載新出土的土豆的籃子。撿起一塊乾淨的石頭,在岸邊河水淺處放下去。陽光燦爛的在她滿臉的汗珠上閃爍,她的腳丫在河水裡打着節拍,小嘴裡依舊哼着小曲清洗滿帶泥土的土豆。沒過多久,微風帶動空氣傳來一陣玉米葉沙沙的清響:“你來幹嘛?”黃小蓮一回頭便驚訝的站起來問道。“心情不錯喲,歌聲都傳遍千里了,你說我還能不來?”李村長嘴裡叼着捲煙眯縫着本來就小得可憐眼睛、雙手插在腰間站在她身後的岸邊上回答道。“不是要你不要經常來找我嗎?而且還在大白天?”黃小蓮用衛衣揩了揩濕潤的雙手,神情急劇慌張起來。“大白天,大熱天,多好的時光,正好別人都在院下乘涼,安全。”一陣壓着聲的對話隨着微風結束在烈日的光環下之後,兩人便在楊樹下的深草處開始苟合起來。充滿害怕又無法掩蓋的叫喚和滔滔的流水聲響形成鮮明的對比,那種偷情的亢奮和激情的聲音或許也只有他們能夠聽得沁入心脾。

  時間猛然晃過,轉眼到了七月。南方的烈日依舊若火,而微風卻已悄無聲息。黃小蓮埋着凌亂的頭,抬着沉重的步子,從田地間緩緩向河邊而來,手裡依舊提着裝滿滿帶泥土的土豆的籃子。她懷孕了,這是第三次懷孕了,而這次的懷孕不再被敬稱為有喜。因為她懷孕的事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一次懷孕簡直就是災難。昨天,她懷着忐忑的心找到了李村長。屋漏偏逢連夜雨,當李村長聽黃小蓮訴起苦惱時,他頃刻癱軟在地。半個月前的一天,也是河邊事情發生沒多久的某天,他接到了鄉政府關於國家計劃生育政策的通知。近日來都在忙着如何在本村開展工作的部署。這下好了,政策的第一把火便從自己這個作為地方“父母官”的頭上燒起。“你怎麼想的?”半晌之後,李村長掏出一支煙點燃起來,緩緩問道。“我怎麼想?我知道該怎麼做還來找你?這回孩子他爹定要了我命不成,再說我怎麼面對我的二狗和菊兒?”黃小蓮滿帶淚水望着李村長,壓住怒怨回道。是啊,該怎麼辦呢?時下的衛生條件不足以平息內心的焦恐,再說這人人罵娘的苟合是根深蒂固的固疾,誰聽說了還不指着脊樑罵你三輩祖宗?“不,仔細想想,一定還有什麼法子的,我們仔細想想,先冷靜下來。”李村長倒是還有一番領導氣質,總有泰山崩於前也不驚之勢。是的,辦法總是有的,不過一時想不起來了罷,天無絕人之路嘛。濃煙陣陣縈繞着他們的身影,呼吸陣陣急促得令人毛骨悚然。好一陣過去,李村長滅掉煙頭,狠狠甩在地上一踩,眯縫着本來就小的眼睛對黃小蓮說到;“事已至此,唯有讓它名符其實的發展下去了。你回去以後,找個機會,告訴常德你已有喜了,看他如何定奪。”“我看現在也只有這樣了。我去試試看罷。”黃小蓮抹了一下眼角,轉身走進昏暗的天色中。

  事情還是如他兩所願,向著未來美好發展。常德生性溫和,又勤勞善良。忽聽到這一消息,先是狂喜,而後沉默起來。他不得不想起前幾天在各村紛紛宣傳着的計劃生育來,一陣苦惱晃過之後。他若有所思的走出門,向著河邊踱步而去。走了很久才佇立在河邊,望着天邊嘆息道:“我一生窮困潦倒,如今有福卻不能享!不要他了吧,畢竟是自身骨肉,虎毒也不食子,何況於人?事已至此,唯有捨命相保了。然而如何才能付得了這“巨額”超生款?矛盾之餘,還是黃小蓮指點迷津,說是隔壁村子羅四保在縣城郊外鹽台溝做煤炭工人,待遇着實可觀。於是千方百計之後,常德也謀得煤炭工一份。他日夜艱辛的勞作,盼着早日掙足款額,回家擁抱孩子。他忘卻了疲倦,忘卻了艱苦;他只有滿懷的期待,只有歡愉的心情。然而,造化弄人,那夜風狂雨暴之時,隧洞坍塌,他死於非命了。

  來年四月,在鄰里鄉親的幫助下、在政府的特殊關照下,黃小蓮獲得了准生。那一夜,風平浪靜,黃四婆和趙三娘從容的守着常德家破舊的木床,一個生命即將在此獲得新生。黃小蓮躺在床上痛苦並着快樂在叫喚,黃四婆和趙三娘依舊從容展顏歡笑。直到午夜三刻,一聲稚嫩的啼哭壓住了三人嘈雜的聲響。一切回歸大地的寧靜,一切回歸夏蟲的躁動。天意弄人,隨着分娩的結束,黃小蓮的心跳也結束。夏季的熱氣將幾個人的汗水擠出,而黃小蓮的汗珠,凝結在她蒼白的面容上。一陣雜亂的哭聲驟起,一片靜謐的夜色被打破。

  一切都已回到生命的本初,有罪的無罪的都已獲得歸宿。生命的延續在道德之外成了不等價的代換,道德以外的世界,沒有良知而孕育的苦難,轉載給三個年幼的孩子。無罪的生命和肉體,成為有罪的魂靈和道德的責擔人,在幻變的歲月中遭受本不該有的苦難。死去了的已無法追悔,活着的卻仍在製造。生命的歸宿源於對生活的貞操,每個人都有享受命里幸福的權力。

  十年之後,李村長已被升職,他到鄉政府去任了鄉長。那天老鄉阿三拖着疲倦的身體回到縣城工作的單位,問起何故如此憔悴?說是老家河水暴漲,李鄉長騎車路經老橋,由於白日在政府那邊飲酒過度,力不從心,不慎落下河去,溺死其中,老鄉們組隊找了三天三夜,在下游水面寬處,覓得殘腿一隻。他去參加了尋屍隊伍,三天三夜未眠。眼前還有老鄉在老家為其惦念,說是賢明難得,大家都是無法接受他的逝去。聽完之後,我便沉默,我想上天不公,也是偶然。至於李鄉長的功過善惡,留給鬼神定論吧!

  2014年6月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