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個美貌少婦打扮得花枝招展,來到市醫院內科三室,施施然坐下。當她遞過印有“為民藥廠醫藥代表,金環真”字樣的名片后,李偉醫生想起來了:前幾天他經過藥劑科時,剛好看到她正和孫科長談笑正歡。看來她已經打通了醫院的前幾個關節,現在來闖他這一關了。
果然,還沒談上幾句,金環真就靠了過來,一屁股坐在李偉的大腿上,俏臉微紅地說:“李醫生,林院長和孫科長介紹我來見您,請您多多幫忙。”在醫院待了這麼多年,什麼陣勢沒見過?李偉不為所動,馬上言歸正傳:“你知道該怎麼做了?”
金環真親了李偉一下,嬌滴滴地說:“回扣當然少不了您一個子兒,不過……李醫生您必須全開我的葯。”李偉吃了一驚,一把推開金環真:“你可太貪心了!”要知道,每年都有無數醫藥代表上門推銷,能夠分到一杯羹就很不錯了。像金環真這樣一見面就獅子大開口的,李偉還是第一次遇到。
金環真站了起來,說:“您看見我放在桌面上的手機沒有?”李偉這才注意到,一部小巧的手機正平放在桌面上。“這是一部高清晰度的攝像手機,剛才我們親熱的畫面都被拍了下來。我已經做足了調查,李醫生您可是出名的‘妻管嚴’哦!如果讓您的老婆大人知道……”李偉心裡“咯噔”一下,上得山多終遇虎,這回算是碰到一個厲害的主兒了。在家對老婆他是又敬又怕。剛才的畫面如果讓老婆看到,那可真是死定了。
李偉面紅耳赤,“噌”地躥起來就想去搶那手機,可是金環真早有防備,搶先一步將它攥在手裡,笑着說:“李醫生如果來硬的,我就喊了,外面這麼多人,可不太好吧?大家都不過是為了發財嗎!讓我多賺一點兒,我擔保您也能得到更多的好處。”
在金環真的軟硬兼施之下,李偉只好屈服。不過金環真還真沒有為難李偉,給他回扣的“臨床費”一點也不比以前的“合作夥伴”差。李偉一開始還憂心忡忡,擔心金環真會耍其他手段,不過經過幾個月的“精誠合作”,他慢慢把被手機偷拍的事情淡忘了。
可好景不長,李偉擔心的事最終還是出現了。這天李偉突然接到一個陌生女人的電話,對方劈頭就問:“你想要回照片嗎?”“什麼照片?”“哼哼,那些不要臉的照片,我已經把它們發布到網絡上去了。不過我已經給照片打上了馬賽克,如果想要回這些照片,一口價,五萬元。否則下次你在網上看到的就不只是這些打馬賽克的照片了……”
李偉回到家裡,支走了整天泡在電腦上的十三歲兒子小鍇。他按照這個女人提供的網址上網,一打開網頁,不由得氣血上涌,滿臉通紅:網頁上赫然就是那天金環真坐在他大腿上親熱的照片!幸好兩人的臉部都打上了馬賽克,否則就大事不妙了。
這時,李偉的手機又響了,正是金環真。她聲稱自己也收到了那個女人的電話,對方同樣也向她敲詐五萬元。兩人趕緊約了在一家飯店的包廂里商量對策。一見面,李偉就滿臉狐疑地問:“是不是你在搞鬼?照片在你的手機里,怎麼有可能泄露出去?”金環真連聲叫屈:“我真的不知道怎麼會這樣。手機我一直帶在身上。我們合作得這麼愉快,泄露照片對我有什麼好處?”
兩人面面相覷。金環真手足無措地問:“怎麼辦?”李偉埋怨說:“還能怎麼辦?都是你那見不得人的‘業務’惹的禍。”金環真突然憤怒了起來:“怎麼能怪我?全都是這些鬼醫院搞的。”接着開始大吐苦水,李偉這才知道了金環真的過去。原來,金環真原本也是一名出色的醫生,由於堅持不肯為了獎金和回扣給病人亂開藥,最後被院方以“業務能力不足”為名開除了出去。沒想到,一年後她丈夫生病,由於缺錢買葯而病重身亡。痛定思痛的她,人生觀來了個180度的轉變,她開始為了賺錢不擇手段,做起了醫藥代表,並成為這一行的“佼佼者”。
沒想到金環真還有這樣的痛苦往事。李偉嘆了一口氣,說:“想不到我們也是同病相憐啊。如果我完不成業務指標,一樣也要完蛋。現在我們可要同心協力,我栽了的話,對你也沒好處。”
由於敲詐涉及兩人不可告人的醫藥交易和隱私,報警並不妥當。兩人最後商定每人按照那個打電話的女人的要求,各拿出五萬元,把錢放在對方指定的一個垃圾筒下面。當晚,兩人躲在小車上,偷偷地盯着垃圾筒,同時打定主意:假如對方人多勢眾,就當烏龜不出頭,權當化財消災;如果那個訛詐的女人膽敢獨自前來,兩個人就衝上去,將其當場拿下。
兩人一直等到晚上10點左右,無聊之中,金環真已經開始打起瞌睡。突然,李偉眼前一閃,一個瘦小的身影出現在車子前方!“她”鬼鬼祟祟地走到放錢的垃圾筒旁邊,東張西望。李偉一捅金環真,金環真立即清醒了起來。兩人在黑暗中對望一眼,低頭下了車,左右包抄,偷偷摸了上去。對方勢單力孤,正好是下手的好時機!那身影見四下無人,快速地彎腰從垃圾筒底拾起了錢,轉身想走。李偉見狀,一個箭步就沖了上去,仗着年輕時練過的幾下功夫,李偉一下子把“那個女人”扭翻在地。
等到兩人合力把“那個女人”翻轉過來的時候,卻驚訝地發現:“她”並非女人,而是一個小男孩。可更讓人吃驚的還在後面,當李偉將手電筒照在男孩臉上的時候,卻赫然發現:這個男孩竟然就是自己的兒子——小鍇!
李偉把小鍇拎到了車上,在他的仔細盤問下,小鍇逐漸交代了事情的經過。原來,前幾天李偉正在洗澡,金環真發來一條關於款項轉賬的短信,正好被小鍇看到了。好奇的小鍇一時多事,利用黑客技術反向侵入了金環真的手機之中,把手機里的資料都下載了過來。讓他大吃一驚的是,手機的資料中竟然還包括了父親李偉的那些見不得人的照片。小鍇吃驚之餘,又生出念頭,想來訛詐一筆。
金環真不解地問:“我的手機一直帶在身邊,你怎麼有辦法偷我的照片?”小鍇臉上略帶得意,解釋說:“你的手機最近是不是經常會莫名其妙地響起來呢?是不是每次接聽時又沒有任何聲音?那就是我弄的。當你不明所以的時候,我已經連上了你的手機,並且把裡面的照片都下載了下來。”
李偉老臉通紅,但也不得不問下去:“你從哪學來的這些技術?”“現在這些技術在網上到處可以找到,有的同學學得比我還厲害呢。只要有一台電腦和一個幾百元的手機黑客設備,就可以搞定了。”
“臭小子,你要這麼多錢幹什麼?”李偉幾乎要咆哮起來了。小鍇若無其事地回答說:“像老爸你這樣亂搞,遲早會跟老媽離婚的。我怎麼也得為自己的未來打算一下。你們每人給我五萬元,十萬元就夠我捱到大學畢業了。”
李偉哭笑不得,突然想到了另外一個關鍵問題:“打電話給我的是一個女人,你是不是還有同夥?”“嘿,老爸,你可太過時了。現在大家上網都用變聲器,聲調要變男的就變男的,要變女的就變女的。我只不過把它拿到公共電話上借用一下罷了。”
“忽”地一聲,李偉一個巴掌就打了過去。“臭小子,你怎麼連一點法律觀念都沒有,知不知道敲詐勒索是犯法的?還有,你的良心到哪裡去了,連親生老子都要騙?”
小鍇低頭躲過了這個巴掌,不屑地說:“那老爸你搞的那套,犯不犯法?你們坑病人的錢,有沒有良心?別拿這些來唬我了。”
李偉原本還想再打,聽罷此話,不禁一愣。一旁的金環真抓住了他的手腕,說:“別再打了。不要說小孩子,我們這些大人現在也已經把是非都搞亂了。我把照片刪掉,從現在開始,我們的合作取消吧。”
李偉沉默了半晌,緊緊地抱住了兒子,長嘆一聲:“是爸爸錯了,希望我們現在省悟,還不會太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