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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市探險者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得得9

  前言

  與通常所說的對大自然的探險不同,城市探險者探險的目標建築都是城市中的神秘角落,以各種手段進入到一些不允許公眾進入的地方,例如地鐵隧道、下水管道、防空洞、地面上廢棄的工廠、醫院、教堂、監獄或戰爭遺留的堡壘等等,一旦探險者們安全進入到那些地方,他們可以花數小時僅僅是到處看看,而一個真正的城市探險者會遵從這樣的道德規範:除了照片什麼都不帶走,除了腳印什麼都不留下。

  一 意外的邀請

  肖玉琪是個城市探險愛好者,可這一次她接到朋友胖虎的邀請電話時,並沒感覺到開心,因為她和男友路林的婚禮又推遲了。已經記不清是多少次推遲婚禮了,路林有永遠忙不完的工作,讓肖玉琪很是無奈。

  這次胖虎約的地點肖玉琪還真沒聽說過,對她這樣的老探險者來說,足跡差不多已經遍布了城市的每個陰暗角落,所以這個陌生的挑戰,還真給她帶來些意外的驚喜。

  傍晚六點,肖玉琪準時出了門,她換上一身利落的休閑裝,足蹬一雙防滑鞋,背着一個雙肩包,裡面放着必要的裝備,一把瑞士軍刀、手電,頭燈是肖玉琪新買的。繩索和手套也是必備品,還有一把工兵鏟。再就是口罩和指南針、相機,加上水和兩包壓縮餅乾。

  龍門街十二號在一條不起眼的小巷深處,是一座孤單的二層樓,被高高的圍牆隔在裡面。下午肖玉琪已經在電腦上看過胖虎傳來的關於這座小樓的歷史。傳說它是一個英國傳教士的住所,某一年傳教士全家人都回國了。很多年以後,傳教士的兒子終於得到機會來看他家的舊址,他驚奇地發現,在英國早就因病過世的老僕人,正在掃院子。那時正值春天,櫻花且開且落,漫天花雨,紛紛揚揚,沐浴在春風中的小樓簇新得像剛剛粉刷過。

  老僕人還是死去時的樣子,甚至衣服都沒變舊,他低垂着眼帘叫了一聲:“少爺。”

  驚恐萬狀的少主人說了一句不得體的話:“你,你不是死了嗎?”

  後來他對很多人回憶起那個場景,雖然版本不盡相同,可是所有聽眾都似乎身臨現場,剎那間一陣陰風撲天蓋地,櫻花樹瞬間變成枯木,小樓一下蒼老了幾十年,破敗不堪。最離奇的是,老僕人突然就不見了,他剛還拿在手裡的笤帚扔在地上,已經被風霜侵蝕得腐朽破舊,旁邊留着一攤新鮮的泥水。傳教士的兒子慘叫着狂奔而去,再也沒有回來。這幢小樓就孤獨地站在這裡,等待着不歸人。

  肖玉琪在門外等了足有半個小時,卻沒見任何一個朋友出現。她有些氣惱,忍不住拿出手機想跟胖虎聯繫,奇怪的是,胖虎的電話無論如何都打不通。

  肖玉琪在牆外觀察一下,找到一根不起眼的繩子,原來胖虎他們已經先進去了,她小心地攀過牆頭,跳到院子里。一株櫻花開得很落寞,花瓣在月光下閃着螢白的光。

  大門沒有鎖,油漆斑駁的門板隨風輕輕地拍合著。肖玉琪深吸一口氣,上前一步推開大門,月光照進來,一個大客廳出現在她的眼前。

  肖玉琪打開頭燈,一邊看一邊拍照。這座房子當年的裝潢實在可圈可點,就是放在今天也能走在時尚的前沿。肖玉琪在樓下翻了個遍,並沒有找到胖虎他們的影子,她索性上了二樓。

  二樓的房門都緊閉着,肖玉琪挨個打開看了一下,沒有特別的地方。走廊的盡頭是最後一間房,她隨手推開門,瞄了一下,房間很大,空蕩蕩的。就在肖玉琪轉身想離開時,一絲別樣的感覺緊攫住她,她吃力地轉回頭去,是牆上的那張結婚照。

  這張相片有着典型的時代氣息,一看就是拍於上世紀八十年代初,新郎的頭髮油光鋥亮,前面燙着兩個大彎,新娘的臉擦着很重的粉和腮紅,描着濃重的黑眼圈,嬌艷欲滴的嘴前是一個青蘋果,兩個人都作勢咬上去。

  這種組合又新奇又大膽,八十年代的婚紗照不會有這樣時尚的POSS,現代人又沒有理由退回到那個年代的打扮去拍照,明明是不可能的,可又真實存在。跟整座小樓對比,更令人驚奇的是,這張相片一點也沒有變舊,相片中的人物新鮮得就像在拍照的剎那被冰封住了,從此時間不會帶給它任何影響,它永遠這樣簇新,永遠這樣光鮮。不知為什麼,肖玉琪覺得相片中的人像她和路林,她湊上前仔細看去,越看越像。

  突然,相框後面傳來輕輕的擊打聲,當,當,當……肖玉琪只覺得汗毛都立起來了,就在這時,她突然聽到一陣哈哈的笑聲。肖玉琪緊繃的神經再也受不了,她尖叫一聲轉身就跑。

  “就你這小膽兒還探險?”相框猛然從牆上掉落下來,牆上出現一個洞,鑽出一個人頭,然後是上半身,隨後是整個身體。

  路林出現在那裡。肖玉琪獃獃地看着他,不知所措。路林走上前跪下一條腿,輕聲說:“願意嫁給我嗎?”肖玉琪還在迷茫,就聽身後砰的一聲響,兩個人一邊哼着婚禮進行曲,一邊笑着走出來,手裡還搖着一瓶打開的香檳,正是好友胖虎和灰馬。

  肖玉琪忽然明白了,這就是路林說過的,給她的特殊的婚禮。

  “我的公主,這就是我精心為你準備的婚禮,我在這座小樓的地下室藏了五份禮物,只要你能全部找到,我們的婚禮就算完成,你喜歡這樣的安排嗎?”路林摟着又哭又笑的肖玉琪問道。

  “喜歡。”肖玉琪點頭說,又忍不住好奇地問,“我怎麼不記得跟你拍過這樣的相片?”

  路林哈哈笑道:“這個你問灰馬,有他這樣的製圖專業人士,什麼樣的相片做不出來?”

  灰馬笑了笑,說:“沒見你們這樣結婚的,要我說乾脆就回去洗洗睡吧,這一夜浪費在又臭又黑的地下通道里,太虧了。”

  “我高興!”肖玉琪任性地說道,路林笑着追上她。胖虎拍拍灰馬的肩膀壞笑着說:“跟上吧,御用攝影記者。”

  二 奇異的婚禮

  這個地下通道的用途不明,由很多縱橫交錯的通道組成,深入十分鐘左右,就會令人迷糊,到底哪裡是主幹道。肖玉琪仔細放好每一個路標,這在探險中是必須的,再熟悉的地方也要留條後路,因為隨時會有意外發生。

  灰馬負責拍照,忙個不亦樂乎。一向頑皮的胖虎則跑前跑后地做鬼臉,尖叫,嚇唬肖玉琪。

  四個人走了近一個小時,到了一處稍微空曠些的空間,這裡與別處的最大不同是空氣清新很多。路林懷疑這裡有通風口,就挨着牆體察看,灰馬坐在地上一邊喝水一邊對肖玉琪說:“這裡的故事你知道吧?”

  肖玉琪點點頭。

  灰馬搖搖頭:“他給你講的只是一部分,還有另一個傳說,我可以講給你聽。”

  小樓的主人回英國后,五十多年都沒有音信,直到一個秋天的下午,四個外國人打破了小樓的寧靜,為首的人叫勞爾,是中德混血兒,他是小樓主人的孫子。重返小樓,他一共有兩個目的,一是有人說當年嚇跑他父親的不是老僕人的鬼魂,那是老僕人的兒子化妝的,他想得到小樓的產權;還有一個目的,也是老僕人的兒子想霸佔小樓的目的,就是這座樓下的地下通道里,埋着大量的寶藏。當年牧師在戰亂時,曾經藏了很多難民在地下通道中,他們隨身攜帶着值錢的金銀珠寶,戰亂結束了,卻沒有人看到他們走出來,有人傳言是牧師害死他們,吞了財寶。牧師已經過世了,對於這些事沒有留下一個字,勞爾出於好奇,來到中國,想去地下通道探個究竟。

  小樓的監管權已經轉到老僕人的孫子手中,這是一個很機靈的年輕人,他帶了充足的食物和水,還牽上一隻家養的小京巴狗幫着引路。他們是在白天下的地下通道,包括老僕人的孫子、勞爾和他的三個朋友。一天以後,老僕人的孫子被人發現躺在市郊的墓地,直瞪着眼睛,一句話也不會說,被人抬回家后,躺在床上度過了後半生。勞爾他們失蹤了,再沒出現過。

  有人試着進入通道,可找不到財寶,沒有任何可查的線索,連個鬼影都沒見着——這話不嚴密,如果非要說有鬼,就是那隻京巴狗,偶爾會在地下通道聽到它的叫聲,可是沒人見過它的影子。

  胖虎不以為然地打斷灰馬的話說:“你就編吧,嚇唬玉琪還行。”就在這時,突然通道深處,傳來一聲狗的嗚咽,聲音打了個旋,晃蕩盪飄遠了。

  胖虎嚇一跳,臉上有些變色。肖玉琪打了個寒戰,嗖的一下躥到路林的身邊,她的腳被絆了一下,用電筒一照,原來是牆角處有個凸起的小土包。肖玉琪掏出包里的小鐵鏟,輕輕剝去浮土,一個精巧的木盒出現在她的眼前。木盒是暗紅色的,上面有同色略暗的古樸花紋。她撥開別著的銅片,盒蓋猛地向上彈去,一陣怪笑喋喋響起,在地下通道里撞來撞去。

  肖玉琪驚恐地跳后一步,正跌到趕過來的路林的懷中,路林用手電筒照着盒子,裡面的小丑人形還在晃動。路林皺着眉拉住小丑的手,一個白金戒指套在它的衣袖上。

  “你真壞!”肖玉琪跳起來打路林的頭,原來這是他送給自己的第一份禮物,這個送禮的形式真是夠時尚的了。可不知為什麼,路林並沒有表現出高興來,反倒是緊鎖眉頭若有所思。

  同樣神情古怪的還有灰馬,他鬼鬼祟祟地叫過路林,嘀咕了些什麼,肖玉琪看在眼中,突然撲過去,搶過他們手中的相機,大笑道:“又搞什麼想嚇我!”

  相機顯示的是肖玉琪的相片,她的側臉隱在黑暗中,身後的牆上拖着一個長長的黑色背影。對這種把戲肖玉琪太熟悉了,他們在探險時拍相片,喜歡用陰影之類的角度給人心理上的壓抑,以達到恐怖的效果。

  路林的表情更凝重了,搶過相機,對肖玉琪說:“我有點累了,要不我們回去吧,改天再來。”

  “不!我要找到所有的禮物!”肖玉琪任性地說道。轉身大步向通道深處走去。

  “玉琪,我們還是回去吧。”灰馬追上來想拉住她,肖玉琪甩開他的手走得更快了。

  “這裡好像有不幹凈的東西,我們還是走吧。”灰馬低聲說道,這句話讓肖玉琪的身體一震,她不相信地回過頭,看着路林和灰馬的表情,揣測他們是在嚇自己還是說真的。

  灰馬從路林的手裡拿過相機,就要遞給肖玉琪看,路林急忙攔住說:“別讓她看,會嚇壞她的。”

  灰馬說:“給她看吧,不然她不相信。”

  肖玉琪不安地盯住相片中的陰影部分,慢慢的一張五官清晰的臉浮現出來,她打了一個哆嗦,把相機丟回到灰馬的手中。可是她又不死心,說:“灰馬是處理相片的高手,我才不信呢。”

  “那你總要信我吧?剛你看到的盒子不是我放的,這枚戒指我藏在另外一處的盒子中。”路林嚴肅地說。

  “你帶我去看,看了我才相信。”肖玉琪固執地說道。路林只好帶着她轉向另一個通道,走到一個圓形洞穴里,路林蹲下身在中間的小土包挖了起來,很快一個嶄新的首飾盒露出來,打開盒子,響起一陣輕靈的音樂聲。肖玉琪和灰馬湊過去看,三個人面似死灰,盒子里的戒指不見了,跳芭蕾舞小人兒的白紗裙上,滴落着一些紅色的不明物質。

  三個人差不多是逃命似的順原路往回走,沒出幾步,路林突然停下來,驚懼地問:“誰看到胖虎了?”

  三個人面面相覷,這段時間真沒人注意到胖虎去了什麼地方。

  “胖虎,快出來,我們回去了。”路林喊了一聲,三個人靜靜地等回聲消失,胖虎沒有回應。

  他們一直走到剛才最深入的地方,也沒見到胖虎的影子。

  “那些暗紅色的痕迹有些可疑,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只在其中的一段路上出現過,我們順着它們找一下。”路林琢磨了一會才說道。

  三個人往回走了一段,暗紅色痕迹開始出現,不規則地散滴在地上,東一下西一下的,不過勉強能走出一條線。

  “快看,胖虎的相機!”肖玉琪眼尖,大叫起來。路林躥過去,拿起相機,然後舉目四顧,突然大喝一聲:“胖虎!”

  三個人撲到那個小空間的盡頭,胖虎肥碩的身軀蜷在角落,一動不動。路林緊張地搬過胖虎的頭,他的雙眼緊閉着,肖玉琪帶着哭腔叫道:“胖虎,你醒醒,別嚇我們。”

  路林驟然把胖虎摔到地上,憤怒地說:“我們走!”肖玉琪和灰馬愕然地盯着他,又看看胖虎。胖虎的身體蠕動一下,接着就像風中的樹葉,抑制不住地抽搐起來,隨後就是歇斯底里的大笑。

  “胖虎,你這玩笑開得太大了!”肖玉琪也憤怒起來。

  “我不是想讓你們的新婚之夜更刺激嗎,不想玩刺激你們的婚禮幹嗎弄到這裡來舉行?”胖虎還挺委屈。經他這麼一折騰,氣氛又活躍起來,剛才的陰鬱被清掃一空,不過大家還是決定返回上面,改日再來探個究竟。

  四個人說笑着向外走着,突然走在最後的灰馬像被什麼擊中,向後一仰倒在地上,他用混亂不清的聲音大喊着:“放我出去,快放我出去!”

  高大的灰馬狼狽不堪地在地上翻滾着,滿身的泥土,他像是在跟看不見的東西搏鬥。

  路林和肖玉琪把身上能打開的光源全射在灰馬的身上,路林還打着了火機,火苗跳動的一刻,灰馬突然好像全身松馳下來,人癱在地上,也不再喊叫了。路林上前扶起他,灰馬慘白着臉,胖虎也不像剛才的無所謂了,結結巴巴地說:“快走,離開這裡。”

  四個人攙扶着跌跌撞撞地向外走去。

  三 地下驚變

  胖虎走在前面,龐大的身軀差不多擋住了路。轉過一個彎,胖虎驟然停下腳步,發出短暫的一聲驚呼,身體猛然向後一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肖玉琪驚慌地跳到一邊,輕聲問路林說:“胖虎又在玩什麼把戲?”

  灰馬走上前去,拉了胖虎一下,又伸手在他的鼻子下探了一下,驚恐地看着路林搖了搖頭。

  路林不肯相信,也上前去試胖虎的脈搏,這一次不是胖虎的玩笑,他已經再也不能坐起來了。肖玉琪一下就呆住了,看胖虎大瞪着雙眼,滿臉恐怖的樣子,他應該是嚇死的,那麼嚇死他的是什麼東西呢?

  肖玉琪剛才就走在胖虎的身後,隱約間她看到一個白色的影子,胖虎倒下后,影子早不見了。一聲狗的哀鳴打破沉寂,三個人毛骨悚然,拔腿就向出口跑。

  不知走了多久,肖玉琪累得再也挪不動一步了,跌坐在地上,路林也坐在她的身邊,摟過她的肩膀讓她休息。

  “我們現在怎麼辦?進來四個人,一個人死得不明不白,我們會不會吃官司?”灰馬聲音哆嗦着說。

  “出去后先報案吧。”路林說道。

  “報案?”灰馬跳了起來,叫道,“那樣我們會說不清楚的,反正沒有外人知道我們這次探險,不如……”灰馬看着路林和肖玉琪的臉色,小心翼翼地詢問着。

  “不行!不管害死胖虎的是人是鬼,都要付出代價!”路林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冷冷地說道。

  灰馬的臉上流下冷汗,他拚命搖着頭,語無倫次地說:“我不能坐牢,我的事業剛要起步,我還有大好的前程,我不能!”

  一聲狗叫又傳了過來,肖玉琪撲到路林的懷裡,抖成一團。灰馬像下了決心,霍地站起身說:“我去看一下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顧肖玉琪和路林的阻止,灰馬迅速消失在通道中。路林不由分說拉起肖玉琪,說:“我送你上去,快!”

  這時遠處突然傳來一聲驚呼,然後就再也沒有動靜,兩人急忙向那邊跑去。

  轉過幾個彎,一個稍大的方形空間出現在他們的眼前,中央放着一個石制平台,灰馬直挺挺地躺在上面,一動不動。肖玉琪尖叫一聲,眼淚流了滿面,路林從她的胳膊中掙出來,走過去摸了一下灰馬的脈搏,重重地嘆了一口氣。

  轉眼間,灰馬和胖虎兩個好朋友都意外送命,路林知道這裡的兇險,不敢久留,拉着肖玉琪就往外走。

  一聲狗叫又響了起來,肖玉琪已經嚇得一步也走不動了,路林蹲下身,把她背起來。走出一段后,路林越走越慢。肖玉琪掙扎着從他的背上跳下來,關切地說:“累壞了吧?我自己能走。”

  路林皺着眉頭,若有所思地說,“我們要回去一趟。這附近有我藏的一份禮物。”

  肖玉琪急得直跺腳:“還是快離開吧,什麼時候了還要禮物。”

  “這禮物一定要拿着,你相信我。”路林堅決地說,也不顧肖玉琪反對,扭身就進了一個斜向的通道。

  肖玉琪只好跟在後面。兩個人繞來繞去,又到了灰馬躺着的石台前,奇怪的是石台空了,灰馬不知去向。

  路林點點頭,說道:“果真如此。”他站起身,用手攏住嘴,向通道深處喊道:“寶寶,寶寶,快出來!”

  路林的聲音未落,通道里傳來輕輕的嗚咽聲,是那隻狗的聲音。肖玉琪緊張地貼到路林的身後,不知他怎麼應對。一隻渾身髒兮兮的京巴狗走了過來,它怯怯地望着路林他們不敢走近。肖玉琪發現狗的身後拖着長長的影子,這才長吁一口氣,不解地問路林:“你怎麼知道這狗叫寶寶?”

  路林嚴肅起來,說道:“我不僅知道它叫寶寶,還知道是灰馬買下的它。”

  肖玉琪糊塗了,忙問:“到底怎麼回事啊?”

  路林嘆口氣說:“這齣戲是灰馬導演的,狗就是他安排來嚇我們的,配合他編的恐怖故事營造氣氛。沒想到胖虎被驚嚇意外身亡。灰馬怕吃官司,想瞞天過海,我們兩個又不同意,他只能順勢演下去了。”

  剛才灰馬在地上打滾時,路林已經看出破綻,他滾動時一直小心地不壓到右側身體,因為他的右臂前段時間受傷了,試問一個不顧一切搏鬥中的人,哪裡管得過來左還是右。他又聯想到,前段時間灰馬註冊了一個城市探險嚮導公司,在這個地下通道設計一些嚇人的機關,招徠生意,多半是他的謀划。至於這隻狗,前段時間路林無意中看到灰馬在網上買了一隻叫寶寶的寵物狗,可是一直沒見狗出現。現在才明白,他是把狗扔到通道里,隔天投食,令它不至餓死,可是見它就打,讓它聽到人聲就自動躲起來,時隱時現地出沒在地下通道中,像個幽靈。

  肖玉琪急了,問道:“現在灰馬會怎麼做?”

  路林冷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他不想讓我們走出去了。”

  灰馬陰森的聲音突然響起來:“不妨告訴你們,這個地下通道花光了我的全部積蓄,我不會讓你們毀了我的計劃。你們就永遠留在這裡吧!”

  灰馬的聲音消失了,路林拉起肖玉琪向外狂奔,可是他們摸到剛才的路線上,卻怎麼也找不到路標了,不用說,是灰馬乾的好事。肖玉琪這時才真正地怕起來,不管多老練的探險者,在這樣錯綜複雜的地下通道,走出去都會困難重重,從剛才探險的路徑來看,地下通道的規模超出他們的想象,在沒有進洞的路標指引的情況下,他們活着走出去的概率太小了。

  四 意外的意外

  路林一言不發地走在前面,他又轉回到灰馬躺着的地方。肖玉琪忙問:“你要做什麼?”路林沒有回答,用手在石床的底座摸索着,找到一個凸起的圓點,用力一按,床體突然分解成兩塊,中間露出一個空洞。路林在洞里掏出一個皮盒子,打開包裝,取出一副墨鏡。

  “這是我要送你的禮物。”路林簡潔地說,把墨鏡戴在肖玉琪的臉上,讓她看地上。肖玉琪驚奇地發現,地上出現了很多帶熒光的小箭頭。

  “這是我從國外訂製的特殊眼鏡,能過濾光譜,看到常人無法看到的光。我的鞋也是特製的,掏空的鞋底里放進了熒光粉末,每走一步,就會在地上印出一個肉眼看不到的小箭頭,戴上墨鏡,按箭頭的方向,就能找到來時的路。”肖玉琪這才明白為什麼路林一定要找到這份禮物,只有憑它才能走出地下通道。

  肖玉琪順着箭頭的方向剛走兩步,就被路林攔住:“我們要去相反的方向。”路林知道,灰馬此時已經下了決心,不會放過他們,如果走向回去的路,不知他設計了什麼機關,不如向地下通道深處走,以他的經驗,這樣的通道不會只有一個出口。

  兩個人不停地走了兩個多小時,肖玉琪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了,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地下通道的空氣不好,她覺得胸悶得喘不上氣來。兩個人坐在地上又喝了一點水,路林拿起手機亂摁一通,可是沒有一點信號。地下探險時手機有失靈的可能性,有時他們會帶對講機,跟留在地面的人聯繫。因為頻道違法,怕擾亂飛機的通訊頻道,這種聯繫方式基本上被棄用了。這次他們也沒有在地面上留人,看來想出去只能靠自己了。

  路林突然打了一個激靈,他伸手捂住肖玉琪的嘴。肖玉琪驚恐地瞪着大眼睛,不知路林要做些什麼。

  路林在側耳傾聽,肖玉琪也學着他的樣子凝神細聽,通道的深處,隱隱傳來鐵絞鏈和齒輪摩擦的聲音,因為年久失修,鐵絞鏈痛苦地呻吟着。幾乎是同時,路林和肖玉琪跳起身來,飛快地向聲音的方向跑去。

  幾分鐘后,他們在通道的盡頭看到了一扇正緩緩下降的鐵柵欄,這就是他們尋找中的生命之門。

  鐵柵欄越降越快,再有半米左右就落在地面上了,柵欄足有胳膊粗細,憑他們兩個的力氣,永遠也無法打開。

  路林拚命向前狂奔着,他要在鐵柵欄落下之前卡在那裡,給肖玉琪留下一條逃生之門。可是時間已經來不及了。

  就在這時,突然一個黑影出現在柵欄的另一側,他不失時機地把一個鐵箱子塞到鐵柵欄下。鐵柵欄被卡住了,它依然不屈地抖動着,彷彿要把鐵箱子穿透。

  雖然只是搶出十幾秒的時間,對訓練有素的路林和肖玉琪已經足夠了,他們倉皇地爬過鐵柵欄,路林只來得及收回腿,鐵箱已經在瞬間被扎透,鐵柵欄挨着路林的鞋扎進地面。

  驚魂不定的路林抱着肖玉琪,真有劫後餘生的感覺。這時他們才想起救他們的人,抬眼看去,原來是四個外國驢友,放鐵箱的男子黑捲髮黑眼睛,長得像中西合璧的混血兒,其他三個人都是金髮碧眼,他們不懂中國話,只是一個勁地微笑。路林謝了再謝,只後悔把上學時學的英語全還給老師了。那幾個人用手勢示意他們跟過去。

  走上一條斜坡,到了一個黑洞洞的天井,那四個人不慌不忙地疊起羅漢來。他們先把肖玉琪送到上面,然後是路林。在路林上去后想用繩子拉他們時,他們拒絕了,返回到地下通道中。

  路林和肖玉琪這才發現,他們置身在一個破舊的教堂中,這應該是地下通道的另一個出口。他們走出門時,一道晨曦剛穿透雲層,照在教堂的石階上,路林回頭看去,原來地下通道的上面是一大片發電廠,有強烈的電磁干擾,所以手機信號會失靈。路林撥通110,報了案。

  在路林的帶領下,警察在地下通道找到了胖虎的屍體,和那隻瘦得皮包骨的京巴。幾天後,灰馬被人發現了,他躺在市郊的墓地,一動不動,連話也不會說了,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路林也沒能打聽到四個外國探險者的下落。龍門街12號被塗上一層神秘的色彩。

  後記

  逃出地下通道的一刻起,肖玉琪的探險生涯就結束了,她再也沒有進過刺激的場所,不是因為她膽小,而是她懷孕了。路林的探險公司生意很紅火,他把大量的探險資料帶給百無聊賴的肖玉琪打發時間。

  這天路林從很遠的地方回來,扔下一堆東西就進了浴室。突然他隱隱聽到一陣驚呼,跑進卧室時,看到面色蒼白的肖玉琪揮舞着手中的舊報紙。路林拿過去細看,這張報紙是他從一個舊房子帶回來的,報紙已經發黃,發行日期是二十五年前,肖玉琪正在看的一篇新聞是這樣寫的:英國著名探險家勞爾失蹤,據知情人講,他來到本城想去一個舊宅探險,同行的一共四人,從此再沒有人見過他們。旁邊附着一張勞爾的相片,黑捲髮,黑眼睛,典型的中西混血兒。

  路林和肖玉琪怔怔地轉回頭,看了看睡在搖籃中的他們的兒子,這小子從出生起,滿頭的黑捲髮就引來無數的猜測。

  他們想起在某論壇看過的一篇文章,如果孕婦想生個有出息的孩子,可以到有英魂出沒的地方採氣……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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