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富姐愛上窮小子
李雨欣十四歲的時候,父母就在一次空難中去世了,她的爺爺只得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孫女身上。因為是家族產業的唯一繼承人,爺爺只等李雨欣大學畢業,就把公司逐漸交給她。對雨欣交友,爺爺也管得非常嚴格,因為他總懷疑那些人都是看上了李家的產業才來接近雨欣的。所以等雨欣主宰了公司之後,再回過頭來居然發現要找一個人相親相愛,真是件困難的事情。
正好那個時候,董佳豪來公司應聘,拿出一摞證書,說自己原是四川一所中學的語文教師,因為工資太低,辭職出來打工的。雨欣一眼便相中了佳豪過人的膽識、英武的氣質,特別是他手上戴的那枚老銀戒指,更讓雨欣感興趣。
雨欣問:“你為什麼要戴一個這麼老式的戒指啊?”
董佳豪很誠懇地回答說:“我家雖在川北鄉下,但也是有淵源的大家族。這是我們家祖傳的戒指,上面還刻有一個字呢。”
雨欣好奇地問:“我能看看嗎……哦,只有花紋,沒有字啊!”佳豪取回戒指重新戴上,笑道:“那個字要用心才能看得到。”雨欣更加好奇了,問:“那是什麼字啊?”
佳豪認真地說:“是‘愛’字啊!這枚戒指在我們家族,只有承擔家庭責任的長子長媳才有資格戴,所以,它上面寫的是對所有親人的愛。”
雨欣沒想到都這個時代了,居然還有這種墨守傳統的人。她推斷佳豪幽默風趣而且責任心強,於是親自安排他到了業務部。佳豪果然沒有讓她失望,僅僅一年後,就從普通職員做到了區域經理。在這個過程中,佳豪表現出的充沛活力和出眾才華,讓雨欣更加欣賞他。很快,他們就相處得很融洽了,在公司是上下級關係,但下班后卻是朋友,常常一起結伴外出遊玩,拍了許多開心的照片。出去玩的時候,如果在市區,雨欣就是佳豪的嚮導;到了郊外,佳豪就是雨欣的老師。雨欣是學財會管理的,說起投資賺錢頭頭是道,但佳豪是學中文的,說起歷史文化來,雨欣就只有聽的份了。雨欣因此便說:“你有這麼好的國學底子,不教書真是可惜了。”
佳豪嘆口氣說:“教書掙不到錢啊。我們老家很窮。”
雨欣不好再說什麼,就順着佳豪的思路問他一些四川老家的情況。佳豪於是就興緻勃勃地給她說起老家的山水、老家的田地、老家的牛羊、還有老家的那條叫“黑伯”的狗……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他們之間的關係始終不能再進一步。每當雨欣流露出對佳豪的愛慕時,佳豪就會立即擺出一副敬而遠之的架勢,對雨欣的暗示無動於衷。
2.那個不能說“愛”的人失蹤了
三個月前的一個晚上,下着大雨,李雨欣剛上床,手機突然響了,董佳豪說他就在門口,想見見她。這獃子,居然選了一個這麼浪漫的晚上來表白愛情!李雨欣一邊開心地想着,一邊急忙起身去開門。
門開了,李雨欣看見董佳豪像是才從水裡爬上來似的,渾身上下全是水。他也不進來,只在門口拉過李雨欣的手,把自己平時戴的那枚老銀戒指套在雨欣手指上,說:“不要想我了,我不能愛你啊!”說完,轉身就跑進了大雨里。
雨欣呆住了,等她回過神時,董佳豪的影子已經沒入了黑夜的雨幕里。出了什麼事情?雨欣跑進客廳,拿起電話撥了佳豪的手機,卻被告之“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已關機”。
雨欣沒有想到自己等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那一瞬間,老天似乎也在為她鳴不平,轟然響起幾聲炸雷。
這就是她期待的結果嗎?雨欣看着手上那枚老銀戒指,突然想起佳豪說過,這上面刻的那個字要用心才能看得見。又想到他剛才的神情,一句“我不能愛你啊”裡面該藏着多少真情和無奈?猛然間,雨欣明白了:佳豪是深愛自己的!可是,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備受煎熬,既不能接受愛、也不敢表達愛呢?
雨欣決定要把這個問題弄明白。
第二天一到公司,雨欣就吩咐秘書趕緊把董佳豪叫來。秘書回來時,遞過一份佳豪的辭呈,說:“這是我在董經理桌子上看到的。”
雨欣沮喪地癱在椅子里,想:他是想結束我們這段還沒開始的感情啊!我雖不甘心,可人海茫茫,到哪裡去才能找到他呢?看到雨欣這麼著急,秘書說:“人事處保存着他所有證件的複印件和家庭狀況、家庭住址,我去給您找來好嗎?”
雨欣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接過秘書找來的資料,說:“你去把董佳豪這個月的工資獎金給我結算來。我要離開幾天,有什麼事情電話聯繫我,也可以去請示我爺爺。”
雨欣上了去四川的航班,她想:只要到了佳豪的老家,就一定能得到佳豪的消息,也一定能找到佳豪不能愛她的原因。
下了飛機,又坐了五個多小時的長途客車,再走了兩個多小時的山路,雨欣終於來到了四川北部一個叫董家村的山坳。
3.你認錯人了嗎
董家村是一個雞鳴聞三縣的小山村,距離那裡最近的縣城有100多里、距離那裡最近的鄉場有20多里。全村最熱鬧的地方,是山埡上的小學校,村公所和村長開的小賣部也都在學校旁邊。
那天下午,村長董子順正趴在櫃檯上打瞌睡,雨欣來了。雨欣拍着門板問他:“老伯,董子孝家怎麼走?”村長聽到口音知道是個外地人,抬眼看見她背上背了一個大包,一臉的疲倦,忙一邊抽了條凳子出來讓雨欣坐,一邊喊老太婆舀瓢水來。雨欣坐下,感激地從村長老婆手裡接過瓢,一口氣喝得見了底。村長看她喘過氣了,這才說:“子孝家在山腰裡,下個坡就到了。”雨欣聽了,起身就走。村長出門送她,順嘴問雨欣去子孝家做什麼?雨欣疾步走着,回答說:“我是他兒子董佳豪的朋友,出差經過這裡,順便幫他帶點東西回來。”
村長聽到這話,定定地站在原地,半天才回過神,哆嗦着靠在路邊的大槐樹上,嘟囔着說:“大白天的,見鬼了吧?”
雨欣已經急急忙忙地走出老遠了,她沒聽到村長的話,也沒看到村長的樣子。到了山腰,還沒走近村長指的那套房子,雨欣就看到有條狗跑出來了,對着她一陣狂吠。雨欣聽佳豪說過,這狗叫黑伯,是條很忠實的土狗,她就站在田坎上喊:“黑伯、黑伯,你不要叫,我是佳豪的朋友啊。”黑伯繼續狂吠着。一個老太太走出來,端着半筲箕紅苕,衝著黑伯罵了兩句土話,黑伯一下子安靜下來,低着頭跑開了。
一個老大爺坐在院壩里正補一張大曬席,見雨欣進來,抬頭問:“你是誰?找哪個?”雨欣說:“我找董子孝。”老大爺說:“我就是。”又指着端紅苕的老太太說:“那是我家老婆子。”雨欣左右看着,說:“我是李雨欣,董佳豪的朋友,他……出差去了另一個地方,臨走的時候,托我把他上個月的工資獎金帶給你們。”老太太聽了這話,顫顫巍巍到雨欣身邊,喃喃地說:“佳豪給我們帶錢?你莫不是認錯人了?”
雨欣從懷裡摸出那枚老銀戒指,說:“你們看,我真是佳豪的朋友啊!”
董子孝“噌”地站起來,一手握着蔑刀,一手搶過雨欣手裡的戒指,大聲吼道:“你是誰?為什麼會有我家佳豪的戒指?為什麼無緣無故跑到我家來胡說八道?”
黑伯似乎也明白了主人的意思,不知道從哪裡跑出來,又對着她開始狂吠。
雨欣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她想:難道佳豪早知道我要來,提前給家裡打了招呼,不許要我的錢?她漲紅着臉,辯解道:“戒指是佳豪給我的啊!他不是你們的兒子嗎?”
董子孝似乎不想聽雨欣再說下去,他更有力地揮舞着手裡的蔑刀,在雨欣眼前晃着,不停地喊:“你還在這裡胡說什麼?快走啊!”
4.照片也奇怪
雨欣在田坎上站了一會兒,實在想不明白老人為什麼那樣對她,只得轉身回到了山埡上村長的小鋪子里。
這次村長見了她,一改上次的熱情,竟別過臉去不理睬她。雨欣弄不懂四川人為什麼會這樣翻臉不認人,但她看看天色,知道即使走得再快,今天也不可能趕到鄉場上去,只得拿出自己的身份證,對旁邊正收拾房間的村長老婆說:“大媽,今天真的太晚了,就讓我留宿一夜吧,管兩頓飯,五十塊錢,行不行?”
沒等老婆說話,村長就偏着脖子吼道:“不行!”
好在村長老婆不理睬他,看了看雨欣的身份證,接過雨欣手裡的錢,拉着她就往後院走,讓她晚上和自己住。
鄉下沒有什麼娛樂活動,吃過飯,三個人就在院壩里的大樹下乘涼。村長不吭聲,在旁邊生悶氣,雨欣就和村長老婆聊天,給她講下午去董子孝家遇到的怪事,問是不是佳豪很久沒有寄錢回來,二老才那麼生氣?她又開玩笑說,是不是佳豪以前在家做了什麼錯事,二老到現在還沒原諒他?
村長老婆就問:“你真是佳豪的朋友啊?”
“那還有假?”雨欣從包里拿出她和佳豪的合影給村長老婆看。村長老婆看着,三七分的頭髮、方方正正的臉、黑框眼鏡——那不是佳豪是誰?再看下面的拍照時間,是幾個月前的……她趕忙拿給村長看。村長看了,臉色更暗,站起來,用照片指着雨欣說:“難怪董子孝要叫你走,你看看你都說了些什麼啊?佳豪五年前就入土了,你偏說他幾個月前還和你在一起玩,這謊話也編得太離譜了。”村長老婆說:“你怎麼就敢肯定姑娘說的是假話?這照片看着可就是佳豪啊,會不會是五年前弄錯了,佳豪真的沒有死?”
“錯什麼錯?那麼大個人死了,咋會弄錯?”村長把老太婆罵了一頓。
兩人這一來一往,可把雨欣給嚇壞了——佳豪五年前就死了?怎麼可能呢?這幾年,佳豪明明就在她的公司里啊!
她正想不明白,村長老婆說:“那總不成是借屍還魂吧?這樣的事情,可只是聽說過,還沒有親眼見過哩。”
在這個偏僻的小山村裡,聽一個陌生的老太太說著這樣的“鬼話”,雨欣頓時嚇得渾身起滿了雞皮疙瘩。
5.一串暖水瓶殼子
她正胡思亂想,聽到村長長長地嘆了口氣,自言自語似的,講起了與佳豪有關的往事——
董家村這個山坳,又叫進士灣,歷史上可是個有名氣的地方,歷代也很出過些文人學士,明朝的時候,還一門出過三個進士。可近一百年,山坳里越來越窮,每個人一生下來,就為著一張嘴忙,祖祖輩輩再難得出一個像樣的讀書人。不想到了佳字輩,狀元又出在了董子孝家。
董子孝老夫妻兩人都只進過掃盲班,勉強能寫自己的名字。他們養了三個孩子,老大佳豪,老二是個姑娘,嫁到外縣去了,老三佳奇。
鄉下的孩子,餵豬養牛、耕田耙地才是正事。佳豪早上要把豬草打回來,才去上課;晚上要把柴砍回來,才去做作業……條件是不好,可佳豪天生就是塊讀書的料,小學畢業到鄉上去讀初中,初中畢業到縣裡去讀高中,年年都往家裡拿獎狀。佳豪也懂事,讀大學的時候,選了師範專業,還就是本省的師範大學,原因一是離家近,可以節省路費;二是師範每月還要發幾十塊錢的生活費。
村長講到這裡,閉上眼睛,雨欣看到,有一大滴淚從他的眼角滾落下來。村長老婆手裡拿把蒲扇在旁邊坐着,這個時候突然站起來,走進屋去提了個暖水瓶出來,接着村長的話頭繼續給雨欣講。
佳豪上了大學,第一年回家過暑假,從村長家門口過,村長老婆問他從大城市回來,給父母帶了啥好東西?佳豪說,也沒錢買啥,就帶了兩個皮蛋和一串暖水瓶殼子。皮蛋是學校過節的時候發的,家裡人還沒見過,他就一直留着沒捨得吃;暖水瓶殼子是畢業年級的老學兄扔了不要的,他撿回來,以後只需要買個膽裝進去就可以用,要節約好幾塊錢呢。
佳豪說著,蹲下身子,解開拴着暖水瓶殼子的繩子,給村長老婆取了一個。那時候,村子里還沒人有喝開水的習慣,一年四季,只要渴了,就去水缸里舀一瓢涼水喝,暖水瓶還是個稀罕東西。鄉下人值錢的物件少,但對什麼都愛惜,儘管已經過了好幾年,村長家的暖水瓶殼子還保存得很好,雖然前兩年已經買了膽裝進去,但還是只在過年過節的時候,才捨得拿出來用。
雨欣摸着這個墨綠色的、古董一樣的、鐵質的暖水瓶殼子,心裡一陣愧疚,她不知道佳豪的成長環境是這麼艱難,也不知道佳豪的老家居然現在還這麼窮!同時,她也暗自慶幸自己找了個理由把佳豪的錢送了回來。然而,她該如何把這錢拿給他們呢?她該如何向他們解釋,佳豪前幾天還在她那裡?因為他們一口咬定佳豪五年前就死了啊!
6.聽村長講那個雨中的葬禮
雨欣見村長好一陣沒說話了,就問:“佳豪大學畢業參加工作后,他家的狀況該好些了吧?”
村長也不看她,仍然閉着眼睛,嘆了口氣,繼續說,唉,可惜了這麼好個孩子,在縣城裡教書才一年多,就病死了。回來報喪的是佳奇,他那個時候正在佳豪學校讀書。雖說佳豪懂事,可鄉下人家,供個大學生不容易啊,董子孝就指望着大兒子幫他培養小兒子,再給他養老送終,聽說佳豪死了,怎麼都不相信,當晚就扎了支火把,往城裡趕。
晚上沒有車子,陪他走夜路的,除了佳奇、村長,還有佳奇的兩個舅舅。走之前,子孝的頭髮是全黑的,可天亮以後,他的頭髮就已經花白了。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佳豪正安靜地躺在太平間里,旁邊有個女子陪着,聽說是他的女朋友。子孝仔細地掀開白布單子,看他的長子、那個董家村近百年來書讀得最多的人,看了很久,直到村長和佳奇的舅舅去拉開他。
追悼會是第二天在火葬場開的。捏著兒子的死亡證明書,子孝像個木頭人一樣,獃獃地眼看着佳豪被推進火爐,燒成灰,裝進了一個小匣子里。
倒是那個女子哭得傷心,昏過去了幾次。按照鄉下的習俗,子孝又在祖墳林給佳豪舉行了一個葬禮,那天下着雨,山路不好走啊,但四鄰八村的鄉親還是都來了,沒有人不哭的。下葬后,子孝坐在墳堆旁不回家,任雨淋着,誰去拉都不動,嘴裡只是不停地說:“這書讀得有啥用啊?佳豪死了,戒指也不在了。”佳奇知道父親的心事,跪在他面前直磕頭,說:“爸,哥死了,可戒指丟不了。我不讀書了,回家來守着您和媽安安分分過日子。”
子孝在那個時候,才把淚流出來了。父子倆在泥地里抱頭痛哭的情景,到現在村裡的人都不忍心說起。
佳奇也是個好苗啊,可就這樣不去學校了。校長親自來子孝家,說可以減免佳奇的學費,子孝卻就是不開口。佳奇從學校里把哥哥和自己的所有東西都搬了回來,白天跟子孝出去做活,晚上點着油燈看他哥的那些大學課本,長進大着哩,鄉里正打算安排他到村小學當代課老師,他卻出去打工了。可憐這孩子,學沒上出來,人倒是很機靈,出去闖蕩了幾年,月月給他爸寄錢回來,子孝家這才有點笑聲。
村長說得很動情,不由雨欣不相信。她想,既然他們說佳豪是死在學校里的,那我明天就去學校看看吧!
7.老校長確證死因
縣中學的李校長快要退休了,但她還在教高三文科重點班的政治,責任大,課不多,這讓她有足夠的時間來處理學校原本就不複雜的日常事務。
這天上午,早自習下課後,她剛從教室回到校長辦公室,就有個女子來找她,那女子自稱是董佳豪的同學,並自我介紹名叫李雨欣,說畢業時就知道董佳豪回母校教書了,但一直忙,沒機會聯繫,這次出差路過,順便來看看。李校長客氣地問候了幾句,直接給雨欣談起了佳豪。高中三年,李校長一直是佳豪的班主任,他畢業出來工作的第一年,也是和李校長搭班。他是個文靜的人,平時話不多,可雖然只上了一年多課,他紮實的國學功底還是給老師和學生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這話讓雨欣很納悶,佳豪雖然看上去很文靜,但平時還是比較愛說話的啊。李校長當了他三年班主任,不可能不了解他這點吧?但她轉念又想,或許佳豪出來打工后,性格發生了一些變化吧?於是,她裝作什麼都不知道一樣,抬頭問李校長:“為什麼佳豪只在你們學校帶了一年多課?他調走了嗎?”
李校長遲疑了一下,緩緩地說:“他五年前生急病去世了。”
說完這話,李校長徵求雨欣的意見,問她是不是需要去校園裡走走,看看佳豪以前工作的地方。雨欣點點頭,跟着李校長出了門。
小縣城很古老,學校的校舍也很古老,教室大都是幾十年上百年的老建築,置身其中,就像是進了明清書院。校園裡花草茂密,中間還有兩棵比電線杆子粗的大桂花樹。學生們正在上課,李校長指着北邊的一間教室說,佳豪去世前就在那裡上課。雨欣走過去,透過窗子往裡看,一個女教師正在給幾十個學生講課。俗話說,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四川人說普通話。可這位老師的普通話卻標準得很,學生聽得也很專心。
李校長說:“你是佳豪的大學同學,那也就是梅逸老師的同學,等她下課了,你們可以聊聊。”
8.愛人
雨欣一聽這話,呆了,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啊!她原以為撒這樣一個謊,是萬無一失的,卻不料學校里竟真的有佳豪的大學同學!現在怎麼辦?雨欣的腦子飛快地轉着。
李校長似乎沒注意到她的失態,仍舊接著說:“梅逸老師是北方人,大學畢業跟佳豪來了我們這裡,可憐的孩子,到現在都沒結婚,是一直放不下佳豪呀。”雨欣睜大眼睛問:“他們是夫妻嗎?”李校長擺擺手,說:“他們那時只是未婚夫妻。”
兩人正說著,下課鈴響了。梅逸老師出來了,和李校長打着招呼,李校長便乘機給她介紹了雨欣。
雨欣看着眼前的梅逸,比剛才在講台上時更顯得高而且瘦,但精神狀態很好。梅逸先把手伸給雨欣,直爽地說:“很多年沒見到一個大學同學了,好親切,我們出去喝杯茶吧。”
兩人告別了李校長,往學校外走去。出了學校大門,雨欣終於忍不住,輕聲問梅逸:“佳豪是不是真的在五年前就死了?”梅逸淡淡地笑笑,說:“這事情全校老師都知道,有什麼可懷疑的?”
到了茶樓,進了雅間,隔着兩個茶杯,梅逸依然淡淡地笑着,目光一直停在雨欣臉上。雨欣有些不自在,把頭偏了過去。梅逸不忍再逗她,笑着說:“你不是我們的同學。”雨欣的臉一下子紅了,轉過頭來,和梅逸對視着,禁不住再一次問:“你真能確信佳豪五年前已經死了嗎?”
梅逸隔着桌子伸過手來,握住雨欣的手,說:“為什麼這樣問?”
雨欣抽出手,從包里拿出佳豪的身份證、大學畢業證、學位證、教師資格證複印件,擺到梅逸面前。梅逸只瞟了一眼,就說:“這些都是佳豪的,你怎麼會有?”
雨欣說:“這是我朋友的,你們都說他五年前就死了,可我是三年前才認識他的啊。”
梅逸驚叫道:“這不可能,佳豪死的時候,我就在他身邊……不怕老實告訴你,我和佳豪大四就開始同居了,佳豪是死在我的懷裡,這事也不是什麼秘密,全校老師都知道。”
雨欣驚恐地睜大眼睛,喃喃地說:“如果真是這樣,那三年來和我交往的人又是誰呢?”
9.誰在借屍還魂
“肯定不是佳豪。”梅逸說,“但他一定是個非常了解佳豪的人,你能告訴我你們的故事嗎?”
在這個遠離家鄉的地方,雨欣舉目無親,幾天的行程和遭遇已經讓她心力交瘁,此刻她太需要有個人能傾聽她的訴說了。於是,她開始給梅逸講起了她和佳豪的相識相知,還有幾天前他的突然離開。
梅逸很專心地聽着。等雨欣講完后,她若有所思地說,我能看看你們的照片嗎?雨欣趕緊拿出他們的照片遞過去。梅逸看着、想着,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對雨欣說:“我明白了,你的朋友不是哥哥佳豪,而是弟弟佳奇。”
雖然已經有了一些心理準備,但這個結論還是像晴天霹靂一樣炸響在雨欣頭上,她尖聲問:“怎麼可能啊?” 梅逸給她分析說,她在聽雨欣的故事時,就有些懷疑了——只有佳奇才有佳豪的全部證件,因為佳豪死後,他的證件全在佳奇手裡;只有佳奇才可能長年堅持往佳豪老家寄錢,因為那裡有他們共同的父母親人;佳奇也正好有時間和雨欣認識,因為他提前輟學出去打工了。
梅逸接著說:“我開始只是懷疑,可看了你們的照片,就確信了。雖然佳奇把頭髮留長了,還戴着和佳豪那副一樣的眼鏡,但他畢竟比佳豪要小4歲,兩人的性格也不同,佳豪的儒雅是後天熏陶出來的,而佳奇的豪氣卻是與生俱來的,想來這也是他去你們公司的原因。他性格開朗,的確適合做營銷。”
真是當局者迷啊,雨欣看着這個理性的北方女子,猛然間有一種撥開雲霧見日出的感覺。
梅逸輕聲問:“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
雨欣似乎沒有聽到,她看着窗外,想起了一個手裡提着一串暖水瓶殼子的大學生、想起了一個在暗夜裡走白了頭髮的老父親、想起了一個在兄長墳前一肩挑起家庭重擔的弟弟、想起那個開心地往家裡寄錢的遊子……
梅逸以為雨欣在生氣,安慰她說:“你不要怪佳奇,他冒充哥哥,想來只是為了找個好工作。”
雨欣苦笑了一下,說:“謝謝你,我只是在想,現在我怎麼樣才能找到佳奇。”
兩人看着對方,一時都不知道說什麼好。茶還是熱的。茶樓里很安靜。過了好一會兒,梅逸說:“既然佳奇每月都要寄錢回家,怎麼可能找不到他的新地址呢?等等吧,一定會有消息的。要不,你先回去,月底我去一趟董家坳,拿到地址后,就給你打電話。”
雨欣點點頭,轉身離開的時候,輕聲說:“謝謝你。”
10.我愛的是你啊
從四川回來兩個多月後,雨欣終於按照梅逸給的新地址,在臨近的海濱城市找到了佳奇,他當時正在海邊收網。久別重逢,當他們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時,雨欣說:“有什麼事情不能說明白,為什麼要逃跑啊?”
佳奇有些難為情地說:“眼看着心愛的人卻不能親近,我實在受不了那種煎熬。原本打算悄悄走的,但還是忍不住想把老銀戒指留給你,讓你知道我的心意。”
雨欣嗔怪地說:“你是不是回去報喪之前,就已經從你哥哥那裡取走了戒指啊?你真狠心,明明知道你爸爸這麼些年一直懷疑戒指丟了,都不說出來。”
佳奇說:“這個不能怪我啊,我要是給他說了,他會收回去的,他不相信我能和哥哥一樣,承擔起家庭的責任。我想先做給他看啊。我一定能代替哥哥,讓爸爸媽媽過上好日子。”
雨欣把頭埋在佳奇懷裡,緊接著說:“現在是我們倆啊,我們一起。”
佳奇推開雨欣,望着她的眼睛說:“我不是董佳豪,我是董佳奇啊。”雨欣調皮地牽住他的鼻子,說:“我愛的是你啊,不管你叫什麼名字。”
佳奇聽了這話,一把握着雨欣的手說:“春節我們回一趟四川老家吧,我要再一次親手把那枚老銀戒指送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