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泣血的布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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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單麗並沒有一個人進電梯,而是等了幾個人后才一起上的電梯。她是個很迷信的女人,今年36歲,正好是本命年,算命的說她:“太歲頭上坐,非災即禍。”所以她開車出門、過馬路都格外小心,甚至不敢單獨乘電梯。單麗和一隻叫雯雯的白貓住在18樓,剛結婚一年的老公偷了她十多年的血汗錢跑了,留下一間服裝店和這套公寓。單麗總覺一個人的房子里沒人氣,陰森得可怕,她睡覺時把所有的燈都開着,但還是覺得害怕,要不是貓做伴,單麗簡直要瘋掉了。

  18樓除了單麗外還住着一個老教授,兒女出國了,老頭由一個保姆照看着,周末常有學生來看望老人。此外,其他幾戶全是空的,樓道里總瀰漫著一股冷森森的陰氣。

  今天單麗回家開門時,突然發現樓道里不聲不響地靠牆根兒坐着一個四五歲的孩子,把單麗嚇了一跳。仔細一看原來是個大布娃娃,胖胖的胳膊和腿,大腦袋,圓圓的臉上安着滑稽的圓鼻子,紅格子的衣褲,紅帽子。布偶雙手下垂,靠坐在冰冷的牆根兒,顯得很孤獨,尤其是那雙大黑紐扣做的眼睛閃着無辜而憂鬱的光,可憐巴巴的樣子。

  單麗越看那眼睛越發毛,本來知道那是個布偶,可是那雙眼睛做得太逼真了,一個布偶如果長了雙活眼睛就會顯得詭異。樓道里本來就靜得磣人,單麗再不敢多看那個表情詭異的布偶,趕緊開門,可是越急越打不開,一慌鑰匙掉在地上。拾鑰匙時單麗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布偶,正與布偶的目光相遇,布偶也正用憂傷的眼神瞅她,她的汗毛“刷”地豎了起來,慌忙開了門,進屋又“砰”地一聲關上,彷彿把正要擠進來的恐懼也關在門外。靠在門上過了好長時間,她的心跳才恢復正常,這時白貓雯雯跑過來在單麗腿上蹭着,喵嗚喵嗚地叫。她抱起貓,放到沙發上,又把各個房間的燈全點亮,給自己倒了杯水坐在沙發上逗貓。畢竟單麗是風浪里闖蕩過來的女人。

  吃了安眠藥,晚上單麗睡得很死,甚至連夢也沒做天就亮了。出門時發現布偶不見了,她猜測布偶是教授的學生送來的,家裡沒人就放外面了,一定是教授看見后拿進去了。單麗沒心思多想這些,最近店裡生意不太好,許多事情都不順心。

  晚上回家時,一出電梯她下意識地往昨天放布偶的地方看了一眼,天啊!那布偶竟又孤獨地坐在那兒,單麗匆匆忙忙進門,上了鎖,心裡說不出的彆扭。第二天出門時先開條門縫看了看,布偶又沒了。

  一連幾天,單麗晚上回來都能在空蕩蕩的樓道里看到那個孤獨憂傷的布偶。她也一天比一天惶恐,晚上睡覺前要加大安眠藥的劑量才能睡着,白貓雯雯這幾天老企圖順着陽台或廚房的通風口往外跑,叫的聲音和小孩兒的慘叫聲一樣磣人,它在叫春,單麗想着哪天抽空把貓閹了。

  單麗吃了很多苦,能有今天的日子全靠自己打拚,她沒朋友,也不信任別人,三年前帶着一大筆錢來到這個城市就是不想讓人找到她,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她最討厭小孩子,只把白貓雯雯當成孩子,畜生不會背叛她。

  這天單麗帶回來一瓶酒精,打算把那個可惡的布偶燒掉。電梯來了,單麗猶豫了一下,沒上,等了一會兒終於來了一個男的,電梯門開了,單麗先進去,本以為那男的會跟着上來,可是那男人看了看原地轉個身卻沒上,這時電梯門自動關上了。單麗只好硬着頭皮上18樓,心裡罵那個男人“神經病”。寂靜的電梯偶爾能聽到空洞洞的沙沙聲,這種空空的感覺讓她想起了一個關於電梯里的故事。故事裡也是一個女人單獨乘電梯,一個男人要上來,可是探頭往裡看了看卻退了回去,就在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女人聽到那個男人自言自語道:“今天電梯里怎麼這麼多人啊 ”想起這個故事,單麗下意識地往左右看了看,彷彿也覺得身邊密密麻麻地擠着一群表情僵滯的看不見的“人”,不由有些毛骨悚然。

  終於“叮”地一聲,電梯到了18層,單麗逃也似的奔出電梯,可18樓的樓道里和電梯里一樣是可怕的空曠,一派死寂,還刮著襲人的陰風。那個布偶仍靜靜地坐在牆根,彷彿正等着單麗。在空空的樓道間顯得那樣的突兀,表情無辜,目光哀傷,眼睛里竟還流着兩行淚,不是淚!分明是兩行鮮紅的血,掛在臉上怵目驚心。單麗“啊”地尖叫一聲轉身逃下樓。

  驚慌失措的單麗逃到樓下警衛室,哭着把看到的說給警衛聽,她嚇壞了。今晚值班的是大劉,年輕人不信邪,帶着警棍來到18樓,單麗戰戰兢兢地跟在後面。可是18層樓道里空空蕩蕩的連個鬼影子也沒有,地面上乾乾淨淨,只能聽到換氣扇轉動的細微的聲音。可是單麗一口咬定,大劉笑着說:“要不我幫你報警吧,警察有正氣,一正壓百邪。”單麗連忙搖頭說不用了,她最討厭和警察打交道了。

  大劉下去后,單麗鎖好門,在沙發上躺了一會兒,全身嚇得沒一點力氣,迷迷糊糊地竟睡了過去。突然響動聲把她吵醒,以為是白貓,就叫:“雯雯,雯雯,到這兒來……”可是過了一會兒也不見雯雯過來。單麗聽了聽又沒聲音了,睜開眼看見防盜門不知什麼時候敞開了,從門口到客廳有一條粗粗的血跡,那個可憐的布偶正向她爬過來,不知是誰將布偶的手、腳全砍斷了,血汩汩地流出來在身後拖出一條鮮艷的血跡,布偶臉上表情詭異,本該天真的眼睛憂鬱而哀傷,流着血。單麗全身彷彿着了魔一樣動彈不得,眼看着泣血的布偶一點點艱難地爬過來……單麗尖叫着猛地從沙發上滾到地上,驚醒了。剛才是個夢。防盜門關得好好的,客廳里的燈光雪亮耀眼。

  驚魂未定的單麗身體顫抖着,回憶剛才的惡夢。突然想起回家后還沒看到白貓雯雯呢。可是找遍了各個房間的角落都不見雯雯。這是18樓,貓是不會跑出去的。廚房的窗子開着,對面是教授家的窗子,關得嚴嚴的。找了幾遍,單麗倒了杯水回到沙發上,手還在發抖,給老公撥了個電話,可是關機。單麗現在非常想找個人說說話,可是她再想不出有誰的電話可以打了。

  吃了安眠藥,還是睡不着,打開電視全是沙沙的雪花,線路出問題了。時間已指在零點一刻,突然隱約約聽到“喵嗚喵嗚”的貓叫聲,單麗一下子坐起來喊:“雯雯……”仔細聽了聽是在樓道里。她生氣,該死的貓,看我怎麼收拾你,讓我擔心死了。

  單麗在門后仔細地聽了聽,貓就在門外細聲細氣地喵喵叫着,她一手提着打貓的細棍猛地拉開門,可是並沒有貓的影子,映入眼帘的是那個眼裡流血的布偶。布偶又坐在牆根兒下,胖胖的手和腳都被砍斷了,創口露出被染得鮮紅的濕漉漉的棉絮,眼睛依然閃着活人才有的光,比夢裡的還要恐怖。單麗嚇傻了,耳邊還能聽到“喵嗚喵嗚”的貓叫聲,很清晰又彷彿從很遙遠的地方傳來。突然,靜靜坐着的布偶活動起來,單麗腦子裡嗡地一片混亂,手腳麻木。布偶又動了動,從布偶身後鑽出白貓雯雯,雪白的毛被血弄髒了,原本有着漂亮眼睛的地方成了兩個黑乎乎的血窟窿,血還沒幹,順着血窟窿流到貓臉上,兩隻前爪被齊刷刷砍斷,身體在瑟瑟發抖,又殘又瞎的貓順着牆根盲目地往前蹭着移動,“喵嗚喵嗚”有氣無力地叫着,哀傷又凄慘。

  單麗臉上的肌肉在抽搐着,哭不出聲音。貓嗅出了主人的氣味,向單麗爬來。單麗眼睜睜看着貓拖着血跡一點一點爬過來,眼窩血肉模糊,黑洞洞的。那個布偶正用詭異的眼神看着她。就在白貓的斷肢即將碰到單麗時,單麗突然爆發出巨大的力量,抬起一腳將貓踢飛,貓摔在對面的牆上一聲慘叫,同時單麗也發出一聲怪叫,衝出樓道,邊叫邊笑着……她瘋了。

  單麗被送進了瘋人院。人們從老教授那裡了解到,他家保姆請了兩個月的假,臨時找了個四十多歲的農村婦女頂替,後來發現這個婦女有間歇性的精神病,抱着個布娃娃,總偷偷對着一張從報紙上剪下來的照片哭。她正常時很好,對教授照顧入微,所以也沒忍心辭掉。教授看着那個布偶不舒服,一到晚上就悄悄扔到門外,可是扔了幾次都被婦女撿回來,教授還為這說了她幾次。那天晚上保姆突然發病,不知從哪弄了只貓,又砍又剁的,弄了一廚房的血,教授半夜打電話把她送到精神病院,混亂中那布偶和貓被放到樓道里。人們後來看到那瘋保姆從報上剪下的照片,原來是一個斷了手腳在街頭乞討的小乞丐,街頭很常見的那種。

  更出人意料的是,單麗進了瘋人院后,因為沒有親人和朋友,警察整理她的物品時在老照片中發現,她與某省一個拐騙殘害兒童的團伙有關。這個團伙拐騙兒童后硬生生地剁去手腳或弄成畸形,然後讓其到街上乞討,傷天害理的罪犯每年從這些可憐的孩子身上牟取暴利。

  後來經查實,單麗原名王淑芬,是這個團伙的頭目之一,也是最窮凶極惡的一個,案發後罪犯落網,唯單麗在逃。傷天害理的她逃到天涯海角,可最終還是沒逃過自己良心的譴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