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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塵之外,愛是最後的盛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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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17歲到現在,已然30歲的我一直想不明白四個字:白頭偕老。

  17歲模特職業高中行將畢業的春天,我偷偷喜歡上了剛調來就從裡到外洋溢着青春活力的指導老師谷毅,那一年他只有22歲。聽別的女同學說,谷毅參加過兩次在巴黎舉辦的國際大賽,因為一次意外的車禍,腰椎受了傷,才不得不告別T型台做了老師。也許是我比較漂亮的緣故吧,他只要一看到我就會雙眼發亮,經常當眾誇我有潛質,課餘時間更是不分場合地對我單獨指導。無法否認,谷毅對我的關注極大地滿足了我17歲女孩兒特有的虛榮心,再後來,他望我的眼神常常會令我耳紅心跳,彼此之間的某些情愫,早已超出了普通的師生情誼。

  初夏,為了準備全省模特大賽暨畢業彙報演出,所有學生開始在校加課訓練,這為谷毅夜裡送我回家找到了最完美的借口。路上,他不停地向我灌輸職業模特多姿多彩的生活及前途的輝煌,並一再聲稱我完全具備國際職業模特的潛能。漸漸地,回家的路越走越長,我們一起不知踏碎了多少朦朧的月光。

  對於我和谷毅的交往,我母親是不同意的,一是因為我年齡太小,二是看不慣谷毅的外表。但也許是我骨子裡比較喜歡標新立異的人吧,他在別人眼中另類的長發,在我看來卻是個性鮮明的象徵,但我比誰都清楚,父母決不會允許我未來的另一半是這樣的人。

  那些日子谷毅對我很好,私下裡他不止一次地對我說:“咱倆要是同歲該多好,那樣我們就能結婚了,如果就這麼拖着等你長大,我可受不了。等你22歲時我都奔30了,那時你要是不跟我了,我可怎麼辦?”這種甜蜜的日子令我昏昏然,隨着感情的升溫,摟抱親吻也漸漸成了常事,但我們始終沒敢突破那最後的防線。

  參賽前夜,在我們常走的環城公園的草地上,我們都很興奮,就在我提出要回家的那一刻,谷毅終於顫抖着抱住我說:“蓉蓉,只要你這次能在省里拿到名次,我就推薦你到廣州我老師的門下做職業模特。”他的承諾令我陶醉,我的激情也在他顫抖的摟抱中情不自禁地高漲,那個月朗星稀的夜晚,望着自己喜愛的男人,我幼稚地獻出了自己的處女之身。

  省賽上我的比賽成績出人意料地優秀,全省亞軍的榮譽令母校沸騰——各路媒體戲稱我是“山窩裡飛出的金鳳凰”,賽后我就被指定為本省參加全國秋季大賽的5名選手之一。我的成功也為學校帶來了滾滾財源。比賽歸來之後谷毅更忙了,在把我向他老師推薦的同時,又讓我接拍了某化妝品的廣告,光勞務費就是整整兩萬元。錢使當初反對我做模特的父母笑得合不攏嘴,20世紀九十年代初的兩萬元錢可不是一個小數目。

  就在我躊躇滿志準備赴廣州參加全國大賽的前夕,我的小腹開始莫名其妙地發胖,訓練中脊椎末端也出現了較難忍受的酸脹疼痛。谷毅慌忙帶我去醫院檢查,結果令我無地自容——我懷孕了!我驚慌地問谷毅怎麼辦,他說:“私奔吧,你跟我回老家!”我拚命地搖頭,難道我就這樣隨他回鄉下當一輩子農婦嗎?雖然我愛谷毅,但讓我為他放棄父母,放棄剛剛開始的事業,我做不到!我飛快地跑回家,第一次沒有透過窗口目送他。

  晚飯後,迫不得已,我淚流滿面地向父母說出了實情。父親暴怒得不得了,從廚房操起菜刀就要出門。我衝過去抱住父親的腿:“爸,谷毅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立刻就從窗戶跳出去,咱家可是六樓。”父親一把推開我,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嘴巴,扔下菜刀走出了家門。

  父親很晚才回來,我不知道父親把谷毅怎樣了。第二天一早,母親就帶我去了醫院。病人登記冊上,我寫了個假名字,年齡填的是21歲。大夫給我打了一針之後叫我去病房等着。也就兩個多小時吧,我的小腹開始折騰起來,像是有人用小刀在我身體里無規則地亂扎,又好像有千萬隻蟲子交錯着啃噬我的血肉,彷彿五臟六腑都疼得糾纏到了一起,我哭着被母親架上了冰冷的手術床。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身體虛弱得下不了地,病了整一個星期。當我返回學校后,聽說的第一件事就是谷毅辭職了,去了哪裡誰都不知道。我開始恨父親,我不知道他究竟對谷毅做了什麼。谷毅的離去像是抽空了我的心,我陷入深深的哀愁之中難以自拔。直到登上飛往廣州的班機,我的身體都沒有復原。但我是省賽亞軍,我找不到不參賽的理由。

  在廣州的日子裡,谷毅的老師很照顧我,雖然身體上的原因令我在全國大賽上名落孫山,但老師依然收我做了弟子,兩年裡隨着他的演出團輾轉全國各地演出,並於1994年春爭取到了去法國參賽的名額。

  也許是我出眾的五官及身材引起了總評委弗朗西斯的注意,複賽間隙,他對我格外殷勤,比賽中5次給我打出了全場最高分。決賽前夜,這個五十歲出頭的法國男人突然提出請我和另外5個模特吃飯。席間7個人擎着酒杯互相敬酒,半小時后我有些頭暈,起身搖搖晃晃地向洗手間走去。剛想鎖洗手間的門,弗朗西斯卻突然擠了進來。我尷尬地想退出去,弗朗西斯迅捷地反鎖上門,捂住我的嘴,用很生硬的漢語低聲說:“你要想留在巴黎就別反抗。”由不得我掙扎,他撒開了我的內衣,把我的臉抵在了洗手池上……

  這筆骯髒的交易使我在巴黎時裝節上一炮打紅,成為法國時裝模特界中一顆極耀眼的華裔明星。這種事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為了得到永久居留權;為了一紙法國護照;為了獲得更大的發展,我不得不周旋於不同的男人之間,忍辱偷生,強作歡顏。

  “曲線生存”的策略終於得到回報,25歲時我如願加入了法國國籍,得到了永久居留權。同年12月我又將父母接到了巴黎。但我忘不了谷毅,我以為只要我不說,沒有人會知道我在巴黎走紅的內幕,只要我努力,我早晚會和谷毅走到一起。

  我通過一切手段查找谷毅的下落,我知道他肯定會來法國,我更知道巴黎時裝界對於他具有何等的誘惑。但母親對我的痴情很不以為然,她說:“丫頭,你會後悔的,你別忘了,男人的心理承受力是有限的,無論他以往多愛你,也決不會不計較你在巴黎的經歷,一旦真相大白,你和他都不會有好結果。”

  這種話我哪裡聽得進去?無論如何,我一定要找到他。2000年9月,26歲的我應邀參加國際時裝節,老恩師是評委之一。我向他打聽谷毅的下落,老師委婉地告訴我,谷毅辭職后先是到海南搞時裝設計,三年後不知什麼原因和一個叫姍娜的法國姑娘在勒芒定居了。

  老師的話讓我氣不打一處來——谷毅與我同在法國,他居然忍心漠視我近10年的相思之苦!26日時裝節剛結束我就返回法國,我暗自打定主意,一定要將谷毅找出來。

  30日,巴黎律師界的朋友幫我打聽到了谷毅在勒芒的電話及住址,懷着惶惶不安的心情,我踏上西行的列車。雖說從巴黎到勒芒不過幾個小時的路程,但我的內心卻像經過了幾個世紀的掙扎般疲憊。我沒有事先給谷毅打電話,我想出其不意地站在他面前。

  谷毅的家位於勒芒一條極偏僻的小巷中,不大的院落里種滿了盛開的菊花,全是當年模特學校的花圃中很純正的品種。谷毅一定是深愛着我的,不然,他為什麼會在這異邦的土地上種滿我喜歡的花朵?淚無可遏制地洶湧而出,我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對他的思念,果斷地撥通了他的電話,聽筒中剛一傳出他的聲音,我就“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谷毅的嗓音立時就哽咽了:“蓉蓉,是你嗎?我不是在做夢吧……”

  那一夜,我和谷毅相擁在一起。和我分手這十年,谷毅說他受了太多的苦,如果不是我父母反對,我們肯定會白頭偕老的。說到他辭職的原因,谷毅仍然氣憤得不得了:“你知道你父親是怎麼逼我的嗎?他警告我不要再耽誤你的‘錢途’,說如果我不離開,他就報警告我利用師生關係對你實施強姦……”

  我並沒有看到女主人,谷毅說他這些日子和姍娜鬧了點兒彆扭,她回娘家了。對於現狀,谷毅敘述得很少,他說姍娜當初是因為要接替父親打理在海南的公司才到中國的,那時候姍娜是他的老闆,他如今和姍娜在一起的日子,簡直就是寄人籬下,因為他們是同居關係,他至今仍拿着學生簽證,如果年底前姍娜再不和他結婚並在他的永久居留申請書上簽字,他將被遣返回國。我心中暗自竊喜——谷毅可以和我結婚啊,我會毫不猶豫地為他簽字。我問他為什麼不到巴黎找我,他說他不敢,說我現在是當紅模特,他拿不准我是否有男友。

  我在勒芒住了整7天。7天里谷毅待我比當年還要好,讓我充滿了被人愛的喜悅!直到第八天早晨我接到姍娜從娘家打來的電話,我才猛然想起谷毅並不屬於我。我受傷的表情讓谷毅驚慌失措,他不停地安慰我讓我先回巴黎,說他會迅速和姍娜了斷關係儘快到巴黎和我結婚。

  我在巴黎寢食難安地等了谷毅10天,10天里谷毅像是從人間蒸發了,手機始終關機,勒芒的宅電也沒有人接。就在我忍無可忍想要第二次前往勒芒的時候,姍娜突然給我打來電話,她勸我別做傻事,說谷毅正和一個叫吳晴的中國女孩在一起。三年來她之所以不和谷毅結婚,正是因為谷毅和吳晴保持着情人關係!

  姍娜的電話於我無異是晴天霹靂!谷毅會是這種用情不專的男人嗎?我越想心越虛,越想越絕望。熬過了難眠的一夜后我重返勒芒,決定調查谷毅。

  吳晴的住址距姍娜和谷毅的家不遠。我住在旅館中雇傭了三名當地的私家偵探,調查期為5天。

  姍娜沒有騙我,在親眼目睹了一疊谷毅和吳晴不堪入目的照片后,我凄苦無助地回到巴黎,然後就病倒了,我想不明白,已經有了吳晴的谷毅為什麼要欺騙我?而第一次的勒芒之旅他對我又是那麼體貼入微!

  夏末,萬念俱灰的我突然接到了谷毅的電話。他說他此刻就站在我樓下,全部的家當僅有20法郎。他不求我原諒,只想來一次法國式的浪漫,請我吃一頓分手飯——一個漢堡或一隻肯德基的雞腿。我強忍住眼淚沒有哭——這個男人我還敢相信嗎?透過窗口我看到了蓬頭垢面的谷毅,瘦骨伶仃地站在花圃邊,鬍子很久都沒有刮過了。他這副模樣瞬間就擊垮了我所有的堅強。

  谷毅的解釋看起來似乎合情合理,他說他以為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到我了,所以就和留學法國的吳晴做了情人。他掏出一張照片說:“蓉蓉你看,吳晴長得多像你?”谷毅說姍娜不願意分手就用吳晴當做威脅的籌碼,他說姍娜已雇好了打手,只要他前腳離開勒芒,後腳吳晴就要遭殃。我狐疑地望着他說:“要結婚的是咱倆,她為什麼不報復我?”谷毅說你是名模,直接報復你容易被警方抓住把柄。他說不想在情人家裡給我打電話,怕我接受不了,他是看着吳晴踏上回國的班機后直接來找我的。

  聖誕節的前一天,我和谷毅走上了紅地毯,我以為十年的相思終於苦盡甘來,怎會預料到這只是谷毅利用我的第一步!

  為了幫他立足,我花了50000法郎給他開了一家“蓉毅時裝設計室”,由於有我給他做模特,設計室的生意很紅火,很多巴黎的貴婦人都來找他設計衣服。半年後,隨着經營規模的擴大,他借口生意忙,搬到設計室住了,兩三個星期才回家一次。後來索性連兩天一次的問候電話也免了,直到有一次在夜裡我出其不意地闖進設計室,看到了衣冠不整的吳晴,我才不得不承認谷毅一直在欺騙我!我悲哀地發現母親在我婚前發出的警告變成了不爭的事實——谷毅只是想利用婚姻取得永久居留權。我強壓怒火把他們堵在房間里毫不猶豫地報了警,直到這一刻,我依然想通過正常的法律途徑保住我的家庭。

  警察對谷毅的詢問簡明扼要:“你是愛你太太,還是愛你情人?”谷毅看都沒看我一眼就回答說:“情人。”警察沖我聳聳肩說:“離婚吧,你先生已經不愛你了。”莫非這就是歐洲國家處理婚外情的方式?

  警察走後,我痛苦地責問谷毅為什麼要這樣對待我?我哪一點做得不夠好?他輕蔑地反問了我一句:“你覺得你配得上我嗎?”

  2003年10月,吳晴在利用谷毅取得法國國籍后與他分手,次月,嫁給了隨她一起在法國留學的原男友,只是不知她的新丈夫會不會再利用她?

  如今,對婚姻我不再抱任何希望,因為十年愛的渴望竟抵不過一張小小的綠卡。

  (責編:曉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