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與文志在一起,但我並未打算嫁給他,因為我一直找不到那種驚心動魄又刻骨銘心的感覺。
出於這樣的考慮,我建議在市區外找了間平房,當成我們暫時的窩,之所以給他機會,主要是因為平時追求我的幾位小夥子都被我的冷漠嚇走了,唯有他依然堅持,這多少令我有點感動。
周圍的鄰居大都很好,相處也和睦,只有一個叫張姐的大約三十多歲的女人很令人討厭。常常在我面前炫耀她老公是如何如何掙錢,對她是如何如何好。“你看,他又帶了一大包我愛吃的東西回來,”她說,“早就讓他別買了,可他偏不聽,簡直存心想把我喂成胖子,氣死我了。”她一臉幸福,用眼光瞟着我,“對了,文志對你是不是這樣?”
自從與文志住在一起后,考慮到究竟嫁不嫁給他的問題,我從沒主動讓文志買過什麼東西,但張姐一番話氣得我不行,當天晚上我對文志說了此事。他笑着說:“為了表示我對你的愛,從明天起,我每天都會為你買兩包東西。”
第二天下班,文志果然提了兩包東西,我微笑着站在門口,看他與張姐打招呼。張姐有些酸酸的,說:“喲,你給你家小麗買的什麼呀?”“沒什麼,一些她愛吃的東西,你嘗嘗吧。”文志拿出一袋薯片,塞在她手上。
我幸福得感覺要飛到天上。
文志是個守信的人,他天天都帶東西回家,左右鄰居很羨慕我,說他待我就像待公主,我也覺得這輩子足夠了,雖然沒有體驗過那種刻骨銘心的愛,但如此平安過一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然而不久,發生了一件影響我們關係的大事。
文志公司的老總,因為一項投資大虧,不得已宣布倒閉,而文志做的是技術工作,專業性強,一時竟找不到合適的單位重新上班,我們的經濟狀況急轉直下。
他每天都去人才市場,傍晚才疲憊地回家,唯一不變的,他手上依然提着兩包東西——那是給我的。別人不知道他已失業了。
浪漫是建立在現實的經濟基礎之上的,兜里沒有多少錢后,浪漫自然要縮水。再加上我對他的感覺從來都是平淡,所以,當生活的暴風雨來臨時,我覺得過得好累。我不想他再花錢為我每天買東西,但又不想被別人看不起,特別是那個張姐。
我決定要好好重新梳理一下我的感情,我並不是一個見利忘義的人,這次的生活危機只不過是暴露出我們的戀情本就脆弱的基礎。我實在是不甘心我的愛情在人生的記錄上蒼白如紙。
正巧單位讓我出去學習,時間一個月。文志默默幫我收拾好衣物,顯出不舍與黯然。或許他從我的表情中,看出了什麼。
走時,我對他說:“我有一點小小的要求,如果你愛我,那麼我不在的時候,我希望你依然當我在家,每天為我買兩包東西,可以嗎?”這樣的要求其實有點不近情理,因為現在他留在身邊的錢,只能夠維持生活。我在心裡對自己說,這當是我對他的考驗吧,因為,我也希望他能夠冷靜考慮一下,我這樣的女子,是否值得他認真去愛。
在外的日子,不知為什麼總想着他的情況。怕他冷着了,餓着了,生病了。我有點後悔提出那樣的過分要求,他如果給我買了東西,那麼他吃什麼呢?但出於自尊,我沒有去問。
一日實在忍不住,給鄰居打了個電話,她羨慕地說:“你家文志對你太好了,你在外學習他也依然每天為你買兩大包東西,並且不給別人吃,說要等你回來。”我大驚,這獃子,竟然把我的要求當真了,他非餓死不可!我將信將疑。
終於等到學習結束,我迫不及待趕了回去,打開門,文志在外找工作還沒回來,巡視家裡,並沒有發現什麼異樣,唯一的變化是屋角多了一片充滿陽光氣息的“沙灘”造型,上面是綠色的棕櫚樹,遠處是用一塊藍布做成的大海。他給我買的東西呢?放在哪裡?
正疑惑間,文志回來了,手裡很沉地提着兩包東西。我欣喜地搶着打開,不禁愣在那裡:包里居然是沙子!
他有些歉意地對我說:“對不起,因為我實在沒有多的錢為你買東西,但又不想讓別人看不起你,讓你難過,所以,”他指着沙子,“我每天就帶兩包沙子回家,準備為你造一個美麗的沙灘。希望你能夠相信我,以後我一定會帶你去真正的海邊遊玩,欣賞那裡的日出。”
我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輕輕觸動着,“你這沙子哪來的?”我問。
“我每天都騎車去市區外的江邊,那裡有許多沙子。”他回答。
市區離這裡足足有二十公里,他難道就這樣將沙子一包包帶回了家?我的眼睛濕潤了,如果這都不算是刻骨銘心的話,那麼,世上還有什麼樣的愛,值得我重新去追求?原來自己所要求的那種愛,其實一直在身邊,只不過我平時沒看見而已。
那一刻,我決定嫁給他。
一個星期後,文志重新擁有了一份不錯的工作;三年以後,文志實現了他帶我去沙灘的願望,而我所看見的大海,比我想象的更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