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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如春夢了無痕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副標題#e#施夷待病床上的男友范光睡熟后,疲勞地走出醫院,有些恍惚:怎麼先前生龍活虎的有為青年,突然就變成了病床上需要接受化療的白血病患者。她想着先前那些美好的歲月,兩情相悅、你儂我儂的卿卿我我,范光無疑是一個很好的伴侶,原本以為他們可以一直牽手到老的,而現在,難以把握的明天讓她覺得心神虛脫。哀傷、恍惚的施夷只顧邊走邊想着自己的心事,並未注意到醫院前的馬路上綠燈已經變成了紅燈,只聽到“碰”的一聲巨響,施夷覺得自己被一個龐然大物撞飛,有點疼,但很快,她便沒有了知覺……等到施夷蘇醒時,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她的頭很痛,被車撞到的左側肋骨處也似乎要斷裂般劇痛,她揉揉眼睛,打量着周遭,原來她是在一個小木船上,一個身着古裝的小女孩正在床前凝視着自己。“先生,她醒了。”小姑娘見到施夷睜開眼睛,便回首叫了一聲。施夷尚未搞清楚眼前狀況,只見艙外,背光處,走進一個男子。身量、舉止彷彿范光一般,施夷想,自己大概過於擔憂范光了,他正在醫院接受化療,怎麼可能到這個不知所在的地方。待那男子走近施夷,睜大眼睛的施夷難以置信眼前呈現的臉龐:是范光!不,應該說是沒有發病前的范光,他的兩頰依然紅潤飽滿,不過——他怎麼穿着袍子、挽着髮髻?“范光,這是怎麼回事?”施夷問。她隱約記得自己從醫院出來便出了車禍,怎麼會見到這樣一幅奇怪的景象?莫非是在夢裡?“姑娘,你落水了,是我家先生將你救起來的。”小姑娘說。落水?施夷怎麼也想不起這一幕。莫非自己失憶了?不,不可能,她還記得自己從醫院裡探望過范光的啊。難道去醫院也是自己的幻覺?“范光”讓那小姑娘先出艙外,放佛看透施夷心思一般,溫潤地笑着對施夷道:“你不用驚訝,你不是在夢裡。我知道你是誰,你從哪裡來。這裡,不是你來時的世界,是越國的苧蘿村。”越國?難道自己到了越南?苧蘿村?是個什麼地方?而范光,怎麼對自己說著這樣奇怪的話?他的病好了嗎?一連串的疑惑讓施夷頭痛不已。“范光,你不要和我開玩笑了。”施夷責備。“我不是范光,在下越國范蠡,奉王命來挑選佳人,覲獻吳王。”聽着對方的一番解釋,施夷逐漸明白,原來自己到了春秋時期的越國(可是,這種看似不可能的事情怎麼就發生在自己身上了?),眼前的人竟是歷史上的著名人物范蠡(那麼多同音字,施夷先前怎麼也沒有想到所謂范li便是這位創造了春秋歷史的范蠡),可是,自己,自己是誰呢?怎麼會跑到這樣一件歷史事件中來呢。該怎麼回去呢?沉思中的施夷突然覺得胸中疼痛,咳出一口血來——大概是車禍被撞傷肋骨的後遺症吧,無心再去擔憂這個時代的大夫能否治好撞傷這種小問題,只怕自己再也尋不回來時的路。“而你,正是我選中的最合適的人選!”范蠡的這一斷言讓施夷的咳嗽更加猛烈,這……史書上不是早已有定論了嗎?那個為國為民、淚別家鄉、放棄愛情的偉大的稀世紅顏西施哪裡去了?而自己又是誰?怎麼從沒見歷史或者戲說一類的三八電視機提及過自己啊?施夷訝異地說不出話來。“我知道,我現在是在利用你。今生我虧欠了你,但我會補償你的。待我們滅吳后,我會送你回去的,讓你回到你的世界,並用我的來世償還你今生的苦痛。”施夷很訝異,原來范蠡還有知曉前世今生的通透,那麼,他,究竟,是不是范光?不過,眼前唯一可以讓自己回到21世紀的機會竟是依附在范蠡身上的,這對自己是有點吸引力的。而他,自己前世的戀人,竟然要將自己送給吳王夫差,難道自己竟然是……如果這不是一場春秋夢,施夷也實在難以想通眼前所發生的一切。“你真的能送我回去?而且保證送我回去?”吳亡后,西施的生死之謎讓施夷實在是擔心不已,自己的最終結局究竟是怎樣的呢?依然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野史給出了n種解答,但正史卻沒有說明自己最終的歸宿。“這,似乎是你眼下唯一的選擇。”范蠡道。想想病榻上與自己兩情相悅的范光、再看看眼前只知君王天下事的范蠡,施夷有些須恍惚,遇見了前世的精明、無情、冷血的范蠡,回去后,她還能如先前一樣深愛後世的范光嗎?可是,她必須回去,為了自己,也為了21世紀愛自己的那些親朋們,如果自己從此定格在歷史深深處,21世紀的父母該多焦急地搜尋着毫無蹤跡的自己啊;或者,白髮人送黑髮人,自己便喪命於那場車禍中,而魂魄則飛來了這金戈鐵馬的亂世。想到此處,施夷對着范蠡堅定地點點頭。范蠡滿意了,他笑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施夷想,就快成為他人婦了,成為吳王眾多嬪妃中的一名紅顏,與范光緣隔一世,就讓范光長存於自己心間吧,於是將自己與范光的名字相合,說:“我叫夷光,姓施。”說完,她自己也愣住了,施夷光?這不是天下第一美女西施的名字嗎?歷史,原來,竟是這樣的巧合,抑或,正是這樣創造了歷史?“很好,”范蠡接著說,“你從另一個世界來,對這裡的情況不了解,因此,我還要對你進行一些培訓。”原來,西施入吳前的三年風姿、風情教育竟源於此。好吧,將來回到21世紀時,如果失業了,自己至少可以去教古典舞,施夷只能如此自我解嘲。在後來的日子裡,施夷認識了另一個著名的美女——鄭旦,呵,那才真的是一個美女啊,宛如一朵嬌媚的鮮花,彰顯着一種純粹的天然的青春的靚麗,預示春天的盎然鮮活。不像自己,若不是21世紀的名牌化妝品的保養,25歲的施夷哪敢來冒充20未到的小姑娘?不過,她勝在高挑、知性、優雅,有着一種別樣的現代風情,那是春秋時期的人們不曾見過的蠱惑。三載歌舞學藝生涯在施夷的日日期盼中緩緩流過,彷彿綿綿無絕期,呵,她可要留在這個世界十多年的啊,日子該怎麼熬啊,回到未來時,她會不會已經雪漫了眉頭、紅顏褪色?時間的日晷終於指向了向吳王夫差敬獻美女的時刻,施夷終於來到了吳國。見到了那個為她亡了國、為她負了天下、為她送了性命的吳王夫差。因為知道結局,因為知道是悲劇,施夷難免對夫差心存愧疚。可是她又有什麼辦法呢,這不過是一場錯位的命運安排的邂逅、一個前世今生的錯誤輪迴對另一個卧薪嘗膽的君主的成全。於她自己心中,吳越本就是一體,同是錦繡華夏的一部分,她的心中根本沒有疆界地域國家的差異,她,亦不過是弈棋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或者,更確切地說,她只是一個木偶,操縱在他人的遊戲里,而那對回歸自我、回到未來的渴望與期盼,便是那無形的線,指引着她向東或者向西,去做一個亡了他人天下的紅顏禍水抑或脂粉英雄。——是禍水還是英雄,不過是人們看待事物的角度不同罷了,遺臭留芳本就一身,是非功過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她順利完成范蠡交付給自己的使命。她也渴望自己的心思能如鄭旦一樣澄清,一個未經世事的天真幼稚的小姑娘,腦中被徹底灌輸了愛君愛國的思想,心中有的只是奉越王命努力討好吳王,為了越國在吳宮中紮根生存的決心。而自己,卻還負有范蠡的囑咐,看好鄭旦,不能讓她出錯,否則,不但牽連了越國,她自己也將找不回來時路了。施夷讀史時本就差異,怎麼那麼年幼的小姑娘竟然有如此堅定的愛國愛民之心,原來,歷史還安排了自己這樣一位21世紀的OL作為監護人。施夷渴望眼前的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噩夢,她不想參與到別人的家國紛爭里,什麼天下重任、什麼國家榮辱、什麼戰爭輸贏,不過是幾個男人為了滿足自己權力****的借口罷了。無論誰為誰負了天下,無論誰又為了誰顛覆了榮華,不過是權力的交替,幾個男子的個人成敗罷了,卻冠冕堂皇地貼上了民族國家的勳章。每天,施夷都盼望着夜幕的降臨,就這樣睡去吧,就這樣睡去吧,睡醒后,發現,自己回到了21世紀,而這一切不過是一場夢罷了。 夫差注意到西施的偶爾的恍惚,她是迷離的,她是神秘的,沒人能夠看透她的思緒,沒人能夠知道她在想些什麼。然而,她又是不快樂的,這個美麗的女子,究竟為何不快樂,難道僅僅是因為亡了國、被迫遠離家園?他不明白,但他好奇。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越國送了兩名絕色的女子給自己,動機究竟何在?是否想讓自己玩物喪志,從此芙蓉帳子暖、不理國事?然而,西施抬首凝望他時,眼中流露出的深深內疚與歉意,卻像一株黑色的曼陀羅,芬芳了他的眼眸,朦朧了他的心房。她為何會有這樣的感情?他好奇。但是,她是真心對他好的,儘管她的好,並不出於愛,然而很明顯是真心的。而她明亮的雙眸卻又時時蒙上一層霧色,縹緲迷離,彷彿穿越過天空,不知遊離到何方。難以言喻地,夫差知道自己中了蠱毒,她與生俱來的蠱毒,這個舉手投足、一顰一笑均風情萬種的女子,緊緊地攫住了他的心,成為他心頭的那顆硃砂痣。她時時咳血,太醫卻找不出原因。他對她亦是憐惜的。為了她,他寧可放棄朝政,只求常伺妝台;為了她,他動用國力,修築了華美宮室;為了她,他不辨忠奸,逐步走向獵人的陷阱。她的心中有說不出的苦,她感激他,甚至因感激而生愛,她也曾想過,不要回去了吧,就留在此處與他白頭到老吧,可是,她不知道自己能否對抗已知的宿命、改寫歷史,抑或,她還是不夠愛他,不願為他放棄自己的另一道輪迴,不願意為他去冒險、去挑戰史書上的印痕。施夷終於明白了,原來,人們最愛的依然是自己。放棄,不過是因為愛得不夠深。她常常處於矛盾的煎熬之中,眼前的范蠡與未來的范光交合著,撞擊她的心扉,還有那註定被剝奪榮華富貴、被迫捨棄性命的夫差,今生她欠了他,來世她又該如何償還,她怕,怕這樣的因果報應。原來人們不為惡,不是因為本心向善,而是懼怕那未知的惡報。若是與他一起化作古人,儘管可以償還他今生的孽緣,可范蠡的預言、范蠡的許諾,讓她更嚮往歷史風雲散后的現代化都市。而她依然記得那哺育自己長大的父母、與病魔抗爭的范光。紅塵紛擾,世事古難全,她註定要捨棄一方。那麼,她只能此刻盡量補償夫差了,對他好,對他好,對他好……越國來借糧了,館娃宮建好了,伍子胥死了……時光正按照歷史的安排靜靜流逝。施夷乾脆認命了,儘管她是現代女性,可當一個人需要辛苦掙扎着生存時,不如放棄來得更輕鬆,日子反正於渾渾噩噩間總會蹉跎過去的。她要的,不過是等待,等待越國的勝利,更是等待自己執念的回歸。夫差終於要前去黃池與晉定公爭奪盟主之位了。他想帶西施同行,施夷拒絕了,等待夫差的並不是華麗的加冕,而是氣急敗壞得知被背叛、被出賣,她不願意麵對夫差知曉醜惡時的憤怒。她終究是欠了他的,她怕那一刻,愛與內疚混雜的情感擊敗自己,讓自己就此追隨他於春秋,她已經辛苦了這些年,她不想因為這最後一刻的心軟讓自己前功盡棄,從此常做異鄉人。夫差去后,越國攻打吳都,吳都失守,宮女嬪妃們四散而去,唯獨施夷在宮中靜靜地等待着范蠡的到來。范蠡來了。施夷問:“我可以回去了嗎?”范蠡的臉上閃過一抹很奇怪的神色,他問:“你願意今世亦陪我泛舟湖上,從此不問江山誰屬嗎?”施夷揚了揚眉,表示不解。范蠡依然溫和地說:“自你去后,我一直牽挂着你。不知什麼時候起,你已經在我心中留下了烙印,我想,這或許是我們生生世世的糾纏,既然來世我們可以相依相伴,為什麼今生就不可以呢?而我,既然可以看透塵世變遷,怎麼會就不知道‘十分紅處便化灰’的道理呢?所謂‘狡兔死,良狗烹’,鳥盡弓藏,我早就萌生退意,不過,我的使命沒有完成,我還沒有看到自己締造的歷史神話。等這一切結束,我就離去了,打算漂泊江湖,與日月星辰為伍,你願意伴我結廬舟上嗎?”施夷總算明白了范蠡的意圖,不過,她不屑,她與范蠡並沒有感情,她不是依附於男子的春秋時期的女子,她有思想、有感情,讓他挂念的,是范光和夫差,而非眼前的這個自以為是的、以為自己可以創造歷史、主宰他人榮辱成敗的狂徒。她冷笑:“即便要挑一個,也不會是你,我寧可舍了性命,隨夫差長眠地下。來生的你並不像此刻的你一樣冷血、狂妄、卑鄙。不過,我沒有這麼高尚,你別忘記自己答應我的,滅吳后,送我回去的。否則,別怪我沒提醒你,一個四處遊盪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冤魂是不會放過你的,我要毀掉的,不僅是你,更是你締造的春秋神話,讓越國重蹈吳國覆轍。”而這,正是范蠡的致命弱點,他半生辛苦,為的不過是越國從一個亡國奴變成一個主宰春秋歷史的霸王。而他,怎能讓施夷輕易地毀掉記載了他一生榮耀的豐碑?何況,他心中最重要的不過是千載留名、他最愛的亦不過是自己,施夷算什麼,有則是三生有幸的紅顏良伴,無則是日後旅途寂寞的思念。他答:“我會做到我答應你的事情的。”然而,事情並沒有這麼順利地發展下去,夫差回來了。夫差半路得知越國攻打吳都,領兵南歸,恐因國都失守士氣下降及遠程奔返造成部隊疲憊、決戰不利,派人向勾踐請和。勾踐亦以吳軍主力未損,不願進行無把握的決戰,遂與夫差訂約後撤軍。范蠡隨着越軍一同離去,可施夷的任務依然需要繼續。她覺得自己愧對夫差,於是將自己關在屋中不再出來。夫差並沒有責怪她,反倒去安慰她。施夷萬分愧疚地對夫差說:“我實在是對不起你,虧欠你太多。”夫差不知就裡,以為西施為越國攻打吳國的事情內疚,說:“根本不關你事。如果你要背叛我,城陷日,你早就回越國去了。”施夷憐惜夫差不知情,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用他的國家與他的性命換取自由。她也怪自己不精通歷史,只知道黃池爭霸時越國開始發難,卻忘記了西施在吳國呆了近二十年,這是夫差奏響亡國曲的開始,而非結束與解脫。四年後,吳國發生災荒。越國乘機發動進攻,於笠澤之戰中戰勝吳國,從此吳越軍事力量發生了根本變化,越國已經佔有絕對優勢。面對噩夢,夫差開始沉湎於酒精,他覺得世事風雲變幻,已不再是他可以把握的,唯有一醉才可以解千愁,才可以讓他忘卻現實的苦痛。看夫差如此,施夷內心的矛盾越加掙扎,可她覺得歷史的車輪正依據不可更改的軌跡沉重地前行,或許,這也是支撐自己的一個妥當的借口吧。於是,她陪着他一同醉生夢死,只等終歸塵土的那一刻到來。五年後,越國再度攻吳,將夫差包圍在姑蘇山上。夫差派公孫雄肉袒膝行,向越王勾踐求和。勾踐意圖答應夫差的求和,范蠡卻無法忘卻九年前施夷對自己的拒絕,因妒生恨,對勾踐說:“天意讓越滅吳,天意不可違啊。”夫差聽聞后羞愧交集,對西施說:“於地下,我愧見伍子胥啊,越國勝利了,你回去吧,此後,你只能多多保重了。”言畢,抹頸於施夷面前,殷紅的血噴濺在施夷的白絲裙上,格外刺眼耀目。她的雙眸被這血色殷紅灼痛,這是一個深愛自己的人的鮮血啊,這是一個為自己失去了一切,包括榮華富貴、包括宗廟祠堂、包括身家性命的人的鮮血啊,這是一個自己親手導致的悲劇,她究竟做了什麼,她的所做所為究竟是對是錯?儘管後世的歷史給了她正面評價,她是愛國者、她是女英雄、她也是受害者,可是她對得起他嗎,她不過被利用來讓一個男人從此稱霸天下,卻給另一個愛她的男人帶來滅頂的災難,也給浸淫在十多年戰火之中的黎民蒼生帶來綿綿無盡的苦難,她是一個罪人、她欠了一筆永生永世都難以償還的歷史債。她覺得一陣暈眩,倒在夫差還溫熱的屍身之上……醒來后的施夷發現自己躺在醫院裡,媽媽熟睡着伏在她床前,回來了,她想。抑或,這一切只是一場夢?究竟前世是在夢裡,還是此刻猶在夢中?她無力辨別也不想辨別,過好當下便好。她猶記得,范蠡曾對她預言,會用來生來償還她前世所受的苦。所以,她堅信,范光一定會好的,他欠她的還沒有還,他們是可以共白首的,希望依然在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