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種幸福曾經
有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相愛
可是
女孩從來就沒有對男孩說過我愛你
因為她相信男孩一定會說的
男孩也沒有對女孩說過我愛你
因為他相信女孩會明白
終於
當男孩想說的時候
女孩走了
當女孩明白的時候
男孩死了
他,是一個很不起眼的男孩,長得不算帥,成績又不好,雖然若是排除成績因素,倒也勉強算是個好學生。但是無論在老師眼裡,還是在同學們眼裡,他都算不上出眾,而且大亂沒有,小亂不斷。他自己對這一切也看得很清楚,所以倒也不願去惹什麼大禍,只是經常一個人默默地望着窗外,一句話也不說,好像很傷感,卻沒有人知道他在傷感什麼。或許是因為無盡的落花帶走了春天;或許是因為知了唱了整個夏天的哀歌;或許是因為烈日乾涸了靜謐的湖泊。他總會在某個‘不經意間很不經意地’望着一個女孩,女孩很漂亮,人又活潑可愛的,而且成績也非常好,近乎完美了,他知道這樣的女孩從不缺乏追求者,據說她收到過的情書遠比桌上的課本要多,班上幾乎所有的男生都給她寫過,只是沒有他的。
高中第一個學期,他和她就是同桌,她總是很樂於去惹旁邊這個木訥的男孩說話。漸漸地,她發現其實他並沒有表面看起來的那麼冷漠,而且還很幽默。但是她不明白為什麼他總是那麼安靜,好像在他身上隱藏着許多說不完的故事。過了一段時間,她發現了一個秘密:他每天都會這一個千紙鶴,夾在筆記本里,可是到第二天就不見了,這讓他變得更加神秘了。日子一天天過去,她總是這樣想:像他這樣的男孩應該喜歡那種溫柔體貼的女孩吧,那種有着一把烏黑的頭髮,有着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開心時會抿嘴一笑的女孩。她的頭髮透着一絲自然的金黃色,而且總是被自己剪到耳際邊,她也有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像秋日的湖水一般清澈,可是卻常常因為大笑而眯成一條縫。她也曾想過,如果有一天她也變成那樣的女孩,他會不會喜歡她。
高中的日子就是在這樣平靜的日子裡度過的,舉行畢業晚會時,所有的人都在狂歡,發泄着心中的苦悶,闊別相處了三年的同學。而他,依舊只是獃獃的坐在教室的一個角落,靜靜的坐着,透過窗口抬頭仰望天空。只有她在直視着他,就像他注視着天空一樣的痴迷。好像時間就被定格在這一刻,誰也沒有打破這種寂靜。這時,她的一個室友跑到他的面前,湊到他耳邊輕聲的說:“安,你知道嗎?她喜歡你,真的很喜歡你。你知道嗎?”女生的聲音不大,但是他很清楚的聽到了。他一愣,看了一眼她,什麼也沒說,然後繼續看着頭頂上的這片天空。她想,這就是他最好的回答了吧。
大學的生活是以一個月的軍訓生活拉開序幕的,每天晚上臨睡前,其他女生都躲在被窩裡偷偷地和男友打電話互訴相思之苦,只有她一個人安靜的躺在床上,好多次按着那幾個熟悉的數字鍵,始終沒有按下那個呼叫鍵。十八年後,她第一次知道什麼叫思念,思念原來就是一種可以讓人莫名其妙掉眼淚的力量。
四年的大學生活不算太長,以優異的成績畢業后,她很順利的在一家外企公司上班,年薪十幾萬,很快就進入了白領的行列。半年後,她與一個同事訂婚,這時她二十二歲,他們緊緊相識三個月,有時候她都不知道他們是否真的戀愛過。同年,他的作品獲獎,這時他已是很著名的攝影師,拿到獎盃的那一刻,他第一個人想到的是她。可是很快,他收到她結婚的請帖,他還是沉默,他出席了她的婚禮,看着她的臉上的笑容,明明還有些失落的心竟然當起了一種莫名的幸福感,好像她旁邊那個帥氣的男子就是自己一樣。那一晚,她喝了很多酒,可是卻感覺自己異常的清醒,在洗手間對着鏡子里那個有着一把烏黑披肩的長發,皮膚白裡透紅,而溫柔可人的女子哭泣,哭過之後,補上妝,繼續裝扮那個幸福快樂的新娘。回去后,他從外套里拿出早上折的千紙鶴,在裡面寫道:“本以為我可以不再愛你,可是卻始終無法將你忘記,當我終於鼓起勇氣時,你卻離我而去。今天,你成了別人的新娘,我希望你們能幸福。但我知道,自己愛的人,一直都是你!”
之後,他一直沒有結婚,整天忙於自己的事業。在一次同學聚會上,他‘無意中’聊到她,竟得知:她的老公生意失敗,負債纍纍,現在正寄居在一個親戚家裡。他找了好幾天,終於找到了她,他還是什麼都沒說,只是遞給她一張存摺,那裡面是他這些年所有的積蓄,臨走前只是對她說了一句:“我希望你能幸福!”她打開存摺,巨額的數目讓她不可置信,正當她想起往昔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只聽見他在和女友通電話,不禁一陣失落。回到家后,面對女友的苦苦逼問,他始終保持沉默,也不回答女友的質問。他從來都沒說過他愛她,可是他也絕對不會否認他愛她。那天晚上,為了她,他和相戀六年的女友分手了。
幾年後,她和丈夫帶着兩百萬來找他,他站在門口,在燈光的映襯下,越發的顯得憔悴,完全不像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旁邊站着一個女人,她想這應該是他老婆吧?!於是他借口身體不舒服,沒有進去。
“弟弟,你——-還在等她?”
“她——-沒有來。”看到遠處只有一個人的身影,他好像有些失望。那天晚上,她哭了:“原來他結婚了,可是我竟然都不知道。他真的就那麼一點都不在乎我?我竟然不知道……”
在他四十歲那年,病危住進了醫院,所有的親朋好友都來了,為了見他最後一面,她也來了。他躺在病床上,連呼吸都時斷時續。突然,他指着她手上的千紙鶴,臉上艱難地露出一絲笑容:“這個…。是送給我的嗎?”“嗯,希望你能早點好起來。”她把這個花了好幾個小時才折好的千紙鶴放到他手上,可是他還沒有拿到就離開了人世,鋪滿歲月的塵埃臉上竟滿是笑容。
“我弟弟說,在他的卧室里有二十四罐這樣的千紙鶴,他讓我們把它們連通着他的遺體一通火化。”
“你…是他姐姐?難道他還沒有結婚???”她看着旁邊這個滿臉愁容的女人,而她,曾一度以為是他老婆的女人。
“恩,他說他這一輩子只有一個心愿,如今這個心愿已經達成,他也就沒有什麼遺憾了。”聽完他的話,她一失神把手中的杯子打落在了地上,手被割破了,一直在流血。她想:當初自己結婚時穿的婚紗也和這血一樣紅的吧。
在他火葬那天,他們按照遺願將所有的千紙鶴灑在他身上。再回去的路上,看到地上有幾個遺落的千紙鶴,她便撿了起來,當作紀念。
在她五十歲那年,一天她在公園的石凳上坐着看報紙,四歲的小孫子興沖沖的拿着兩張小紙條跑到她面前,嚷道:“外婆外婆,教我認字。”她扶了扶眼鏡,看清了第一張紙條上的字:“雪兒,你知道嗎?你唱歌很好聽哦。可是為什麼你那麼優秀,而我卻……”她皺了皺眉頭,問站在旁邊的孫子:“你這些小字條哪裡找到的?”
“外婆,這不是字條。是您房裡書桌上的那些千紙鶴,我不小心弄到了地上,打開一看,裡面還有字哦。”
她一愣,繼續看下一張字條:“有一種幸福,就是能遇到一個人願意不顧一切的愛你。”
“有一種幸福,就是能遇到一個人願意不顧一切的愛你。”念着念着,不覺得淚流滿面,“膽小鬼……”拿着千紙鶴的手在不停的顫抖。這是幾十年來他們之間最大的曖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