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人/文
在黎明淺淺的光暈尚未到達我的額頂,晶亮的水露在瀰漫著清香味道的草地中映照出天色的炫彩。在第一縷陽光還未升起,將山林飄渺的煙雲驅散前,我隻身去了達倉朗木①——那無欲靜止的傳說發祥的源地。
在虎穴,仙女化身別有洞天,而傳說似已休止,唯有一汪清冽泉水,自腳下趵突湧出。似虎?如龍?只是喧騰着揮舞着張揚着天地的靈動奔峽谷以外的世界而去。
朗姆,我想今日來了,定是你的召喚還在空谷迴響,抑或你的真情回眸就落在前方的路口,靜靜等我。
於是,在一片草地、山林,一溪歡悅的流水,陪襯着寺院的朦朧迷離中,我輕輕穿過曲折無人的空巷,朝那深鎖着一道絕倫美麗的掌印而去②。淖一身清露,我一直走到納摩峽谷的盡頭,去尋你千年的凄風苦雨,尋你遺忘在大地縫隙的證據。
達倉朗木哦,你講述了一個動聽的故事,在你我的腳下靜守日月生輝,在你的心地悄然劃出一灣心河流走。是你令我今日驀然頓首,你訴說一段塵封舊事,只落在山河的懷中,埋入不朽的泥土。你訴說自己千年不悔,愛依舊在昨日心頭,滄海桑田換盡,愛就在你身後。
是誰將開天地濛沌而來,又誰執手鏡花水月,坐看韶華老去?這裡只有你,這兒還有我。
可我就是,你朗姆心頭的一淺湖水。而你就是我,躺在那白水河畔的一顆眼淚,只等夜裡呼喚,情有多深,愛就有多苦,綿綿上下三千年,凄風苦雨等你來,只為把愛一一參透。而今你來,把歹惡與哀怨帶走,把傳說的掌印留下,把一枚佛心攤開,度我千年不解之緣,化我紅塵凡心,洗卻人間無數相思苦愁。
我從遠道來,走近達倉朗木,默然就站在你的門口。只向你張望一眼,所有的柔情圍繞你——所有的柔情原來都是愛你的無聲的柵欄,一根根深陷於你身邊的草地。圍繞你,只是淺淺地短短的一個千年輪迴,只是我的微笑追尋你一個深深的悠悠地回眸。
我知道,有一種負累,是宿命的來去不着痕迹。我又知道,有一種解脫,是涅槃之後的執着詮釋着愛的永恆。
一路風塵來,是我一顆蒙垢的心,是我在這世道的蒙蔽中和愚昧間無休止地穿行。曾經,一個是你,一個是我。而今,一束傳說源自虔誠,一枚溫熱的掌心裡,烙刻下通向佛祖肩頭的紋路,而那是我愛你的凝結了千年的心痛的——褶皺。
這裡還是你,這裡已沒有我。……
註釋:①甘肅甘南和四川若爾蓋交界處的一個世外小鎮:郎木寺,又名“達倉郎木”,藏語意為虎穴仙女。相傳有一猛虎為惡,后蓮花生大師緣此降服了猛虎,並教化佛法,使其為善良的仙女化身,護佑一方百姓。地處那摩峽谷口有一石洞,中立一美如仙女的鐘乳石,故得其名。虎穴之下,有泉水噴涌而出,便是白龍江的發源地。
②在郎木寺旁一峭壁上,傳說曾有一洞窟,銜通大海,水涌不止,將村寨牧場化為一片汪洋。忽日有一大師來,上前立擊一掌,封死了石窟,從此滴水不漏。於是,那一方巨掌印,與山河為伴,有日月為證,留於石壁千萬年依晰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