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五月兒明呀,爺爺教我打月餅呀,……”每當吟唱起這句耳熟能詳的老歌,我就想起我們一家人一起打月餅的情景。
自從我記事起我家每年八月十五都要親自打月餅。親自打月餅,是一件很繁雜的事,光是準備就要好長時間。我家打的月餅我們當地叫做“紅餅”,製作相對簡單些。紅餅不用製作皮,只需製作餡,餡有點類似現在的五仁月餅,但我家的並沒有五仁,我家的餡是這樣製作的:把核桃仁、花生米、芝麻、白糖和紅糖攪和在一起,再放點香油和豬油,核桃仁和花生米自然是碾碎的,核桃只有一點點,因為價格比較貴。有時也做點豆沙餡的,但豆沙餡的月餅做點很少,母親說豆沙餡的裝的時間不長,花生米餡的可以裝好長時間不壞。
準備的時間有點漫長。
一兩個月以前就要準備好煤,當時煤的價格也有點貴,還需要東湊西挪,等錢湊得差不多了才去買一拖拉機煤回來。小時候不像現在可以買現成的蜂窩煤,我記得當時買的是粉末狀的生煤,還要提前幾天去請專門拉煤的司機從很遠的賣煤場買回來,買回來后又要去地里找一種叫做泥漿的泥巴,按照比例和煤攪和在一起,用做煤的工具做好。做煤要選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否則煤就燒不成,如果淋了雨,煤就不烈火了。那時做煤都是挑好日子,還需請幾個人來幫忙做,煤一般一天幹不了,最少也得兩三天,還要不天陰下雨,煤幹了,必須搶時間收到屋子裡,收煤是十分忙碌的,如果一拖拉機煤全做了,能有好大一場,五六個人穿梭在場地和屋子之間,也得一下午。煤準備好了,還得準備麵粉。
小時候民生凋敝,經濟窘迫,我所在的農村都只種植玉米、小麥、豆子、水稻這些糧食作物,沒有人種植經濟作物。自家種了小麥,不可能再去買麵粉。我們種植的是春小麥,八月十五前就收穫了,家家戶戶也都趕在八月十五前一段時間收穫,因為要等着用麵粉。那時農村經濟條件稍好些的都打月餅,經濟實在窘迫就不打了,更不要說去買。
母親選好日子去加工麵粉。加工麵粉也要挑陽光明媚的好天氣,加工麵粉也比較麻煩,先要淘洗麥子,然後晾乾,再挑着去加工廠加工,加工也要加工兩遍,白白的麵粉出來了,麥麩餵豬,麵粉加工出來后還要拿回家晾曬在簸箕里,曬的過程還要不間斷的攪拌,幹了才能收起來,否則還會發霉。
在自己自足的農村經濟不發達的時候,什麼都是自己做。做月餅用的花生米也是自家地里種的。種植的時候就算好日子,一定要在八月十五前收穫晒乾。我們那裡不種核桃和芝麻,這兩種只買一點點,白糖和紅糖自己不能加工,自然也是買,總之,能自己種決不買。
等東西準備得差不多了,也快到八月十五了。月餅必須在八月十五前打好。
打月餅是件快樂的事,尤其是對於小孩。我家打月餅的場景十分熱鬧,當時我家有打月餅的工具,一些鄰居和親戚都來我家打月餅,打月餅最少要兩三天,有時一個星期,白天黑夜輪流打。
父親和叔伯們找材料打灶,發火,掌管火候。母親和大媽嬢嬢們就和面,做餅子。七八個有時是十多個小孩眼巴巴的等待香飄四溢的餅子,整個家裡充滿了歡聲笑語。
一陣陣等待,金黃色的、可口的餅子終於可以解饞了,第一鍋都是給我們這些饞嘴的小孩,吃到香噴噴的餅子心裡別提有多高興了。有時我們也要和大人們搗亂一番,跟大人學做餅子,我們這幫小孩做的奇形怪狀,還說自己做的自己要吃,不許別人吃,新鮮勁過後,又自己玩耍去了。
大人們烤了一鍋又一鍋,餅子像衛兵一樣整整齊齊的擺在籃子里。通宵達旦的做餅子,烤餅子,大人們個個精神萎靡,眼睛紅紅的,但他們臉上還是掛着笑容,因為在當時能打得起餅子說明家庭條件不錯。
爺爺奶奶說一定要打兩個大月餅,八月十五晚上賞月時吃,一家人圍在桌子旁邊一起分大月餅吃。
餅子打好了,一年一度的中秋月夜也到了。
八月十五月夜如果不下雨,我們就搬桌子到院子里賞月、吃月餅。爺爺奶奶還給我們講關於月亮和中秋的故事。對於吃,孩子是十分積極的,我們等待着太陽落山,等待着天黑,等待着月亮出來。我們姊妹三個把準備好的瓜果、堅果、餅子統統搬到桌子上,等待爺爺奶奶,等待父母分給我們東西吃。
八月十五是收穫的季節,收穫總是喜悅的,吃着自己辛辛苦苦的果實,生活也多了一分喜氣。
社會在發展,時代在進步,經濟在繁榮。如今無論城裡還是農村都能吃到月餅,而且月餅不用自己費事的做,月餅的樣式、種類比我小時候多了許多,現在不用像小時候那樣饞月餅。二十多年過去了,那種打月餅的情景在我的腦海里記憶猶新,揮之不去,摸之不掉。那熱鬧的場景,那歡聲笑語,那香甜的味道,至今想起來好像昨天發生的一樣。
經濟一天天繁榮起來,吃月餅是再平常不過的事,天天都可以買。爺爺奶奶相繼過世后,再也沒打過月餅。我家打月餅的工具被冷落在空房子里,有一天,母親說都銹跡斑斑的,用不成了,那些工具成了一種美好的回憶。
現在市場上的月餅看起來誘人,卻沒有月餅的味道,添加了太多的東西。有的廠家推出華麗精美的包裝,有的甚至是豪華奢侈包裝,價格不菲,天價月餅,失去了月餅的味道,失去了吃月餅的意思,失去了中秋的原有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