朋友,你聽說過永嘉楠溪江的麥餅嗎
假如你來永嘉楠溪江風景區遊玩,你會在楠溪江畔的許許多多地方,在村莊里在公路邊在車站碼頭,發現一個個麥餅小攤。小攤設施非常的簡陋。一把大大的遮陽傘,一張做麥餅的小桌子,一個烙麥餅的小爐灶,一個由廢舊油桶改造而成的用來烤麥餅的大爐灶。攤主多中年婦女,身上系著圍巾,你看她一會兒洗切鹹菜碎肉塊,忙着做餡料,一會兒和面揉面做麥餅,一會兒烙麥餅烤麥餅。那忙碌的身影真像只穿梭在花叢中專心采蜜的蜜蜂。見有顧客過來,她馬上放下手中的活兒,兩手往圍巾上拍了拍,招呼顧客做起了生意。只見她從大爐灶里拿出一個圓圓的東西來,這東西就是永嘉楠溪江的麥餅。麥餅厚約一厘米,直徑一尺有餘,半斤多重,顏色焦黃。烤熟了的麥餅散發出濃濃的麥香味,遠遠的就能聞到,讓人垂涎不已。沒見過麥餅的人,很是好奇。有問其名的,有問怎麼吃法的,還有的人拿着麥餅,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正着看反着看,滿臉疑惑:“麥餅沒有一點口,這餡是怎麼放進去的?”
楠溪江畔的麥餅小攤出現在上個世紀九十年代初。在那以前,在那個剛剛解決了溫飽問題的八十年代,麥餅還僅僅是永嘉楠溪人作為改善生活的一種小吃。那時的人們省吃儉用,他們認為麥餅這種吃法很浪費糧食,所以並非經常吃,並非想吃就做。但在一年當中的很多時候,還是會做些麥餅的。每年五月麥子收好后,每家每戶都會做“嘗新麥餅”(楠溪人的說法,意為一年中用新收的麥子第一次做的麥餅)。“嘗新麥餅”做好后,先祭五穀神靈,以祈求來年糧食有個更好的收成。而後就讓全家人分着吃了。那些日子,家家戶戶做麥餅,人人都吃麥餅,那烤熟了的麥餅的香味,隨風在楠溪江畔所有的小村裡飄蕩。每當農忙時節,為了有更多的時間做農活,很多家庭便做些麥餅帶到山上,作為正餐和點心。我那時還小,也經常跟着大人上山。我跟着去山上的目的,就是想在山上吃麥餅。幹活累了肚子餓了的時候,大家就坐到田埂上或是山泉邊,吃起了麥餅。口乾了,俯身喝一口山泉水。帶到山上的麥餅又干又硬,但在我的記憶里,那麥餅卻是那樣的香甜可口!親人要出遠門的時候,家裡人也一定會做些麥餅的,好讓親人帶在路上作為乾糧。我和我的兄弟姐妹小時候都跟我的祖父母一起生活,八十年代中後期,我離開家鄉到外地求學,每次要返校時,祖父母總會為我做好很多很多的麥餅,讓我帶到學校里分給同學。多年來,一直如此。每當凌晨三四點鐘就聽到勤勞的祖父母做麥餅的聲音,每當一起來就能美美的享受年邁的祖父母需要經過好幾個小時才能做好的麥餅,每當來到學校后依然能吃上慈祥的祖父母親手為我而做的麥餅,每當看到同學們愉快的分享我分給他們的麥餅時,我就覺得特別的溫暖特別的感動!這一幕幕情景,我是如何也不能忘卻的。
如今永嘉楠溪江的麥餅已走出家門,走向了市場,成了我們這一帶地方的特色小吃。許多精明的農村大媽還給自己的麥餅申請了專利註冊了商標,經營起專門的麥餅店。上個世紀九十年代以來,楠溪江畔的麥餅小攤小店如雨後春筍般冒出來。永嘉縣的上塘、岩頭、沙頭等地,麥餅小攤或小店隨處可見。沙頭鎮是通往楠溪江的必經之路,路兩旁擺滿了麥餅攤,一個挨着一個。路人上上下下,總要停下車,買上幾個麥餅。交通常常因此堵塞!
這是楠溪江別樣的風景!
楠溪江畔的人們做出來的麥餅,很有份量,一個麥餅足夠一個成年人飽餐一頓。我去過祖國的大江南北,很少發現這種做法的麥餅。即便有,更多見的是那種薄薄的烙餅,比起永嘉這種又大又厚又重的麥餅,顯得實在有些小家子氣。我曾在瑞安呆了一段時間,我本以為瑞安距離永嘉那麼近,應該也有麥餅,可找遍了大街小巷,也找不到一個麥餅小攤。瑞安怎麼會沒有麥餅?一個在瑞安做薄餅生意的永嘉婦女說,她到瑞安開始是想做麥餅生意的,後來發現瑞安人並不喜歡吃楠溪麥餅,他們嫌麥餅太大太硬太干呢。
然而楠溪江畔的人們,為什麼卻對麥餅情有獨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永嘉人都很喜歡吃麥餅。我自己更是如此,幾天不吃上麥餅,就會不由自主的想念起麥餅來,就像想念一位交情很深的老朋友。現在想吃麥餅了,大多去小攤上買來吃。
說實在的,吃了幾十年的麥餅,我更喜歡吃小時候家裡用柴火燒烤出來的麥餅,喜歡吃祖母做的麥餅。
往往是在陰雨綿綿的日子裡,一家人閑着沒事。此時,不知哪個嘴饞的有意無意嘟囔了一句:做麥餅吃吧。大家一聽,連聲附和,全都眉飛色舞起來。那份喜悅,簡直像過年似的。慈祥的祖父母有求必應,每次都會滿足我們的美好心愿。
做一次麥餅,要做很多事,比如陷料的準備、活面、揉面、做麥餅、烙麥餅、烤麥餅等,大家分工合作,都忙開了。祖父總是微笑着去村裡買來三五兩瘦少肥多的豬肉,然後從大缸里抓出一些自己腌制的鹹菜。我們兄弟姐妹有的去洗凈鹹菜,有的去搬凳子面床,有的去搬柴禾(最好是那種麥秸稈),沒事可做的,也全都聚集到大鍋灶邊,看着祖母做麥餅。做麥餅,最辛苦的當然就是祖母了。祖母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和面。和面要把握好水和麵粉的比例,水放的太多或者放的太少,都不利於做好麥餅。沒念過書的祖母每次做麥餅,都很恰當的把握好了這一點,這大概是實踐出真知吧。為了做出來的麥餅更鬆軟更可口,祖母都會在和面時摻上一點蘇打粉。我特別鍾愛這種有蘇打味兒的麥餅。和好面后,接下來就是最費力的一道程序:揉麵糰。祖母說揉搓的時間越長,麥餅越好吃。看着滿頭銀髮的祖母費力的翻動着揉搓着一大塊麵糰,我們都於心不忍起來。我們於是要求幫着揉麵糰。可祖母只允許我們試着體驗一下而已。
麵糰揉好后要放上一段時間。這會兒,祖母便開始做餡料了。每次做麥餅,祖母都要做上好幾種餡料,比如鹹菜肥肉陷,白糖紅糖陷,雞蛋瘦肉陷,蘿蔔肉絲陷等等,以滿足大家不同的口味。接下來,祖母把麵糰揉搓成長條形,分成一塊塊,把每一塊再揉幾下,然後逐個捏成碗狀,把餡料放進去,包攏,再用擀麵杖,做出一個個圓圓的麥餅。每一環節,祖母做的都很嫻熟到位。事實上,看似輕鬆,其實不簡單,尤其是使用擀麵杖,那真是需要功夫的,需要兩手巧妙的配合。我們看着心癢,大家都躍躍欲試起來。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我們做出來的麥餅不是露了餡,就是一邊厚一邊薄,外形也特難看,什麼奇形怪狀的都有,就是做不出那種圓圓的麥餅,真是事非經過不知難啊!祖母沒有怪我們,看着我們笨手笨腳的模樣,總是心平氣和的鼓勵我們。
要烙麥餅了。這一步很關鍵,而柴火燒的好不好,又是關鍵中的關鍵。做麥餅燒柴火還有許多學問呢。烙麥餅時要用文火,要把柴火放在鍋灶的兩邊燒。而烤麥餅時,卻要把柴火放到鍋的正底部,那時可以旺一點。祖母常說,“燒好麥餅火,可做別人的好媳婦”。我們總是把握不好火候,一不留神就把麥餅燒焦了。所以,烙麥餅時,祖母一般的就不會讓我們幫忙了。祖母一會兒到灶台後邊燒柴火,一會兒又到灶台前把做好的麥餅放到鍋里烙,忙的不亦說乎。
做好的麥餅全部烙好后,祖母就把麥餅分批放進大鍋里烤。這是做麥餅的最後一道程序。祖母讓我們去玩一會,自己一個人燒火烤麥餅。約摸十幾分鐘后,灶間飄來陣陣難以抵擋的麥餅香味。我們知道,麥餅熟了!我們不約而同撲進灶房。此時,只見祖母用手輕輕拍了幾下鍋蓋,旋即打開了鍋蓋。剎那間,鍋里濃濃的麥餅香味翻滾而出,籠罩了整個灶間。看着一個個圓鼓鼓的焦黃焦黃的麥餅,我們的口水忍不住的流了出來。
楠溪麥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