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發生在,或許還沒有瓶子的年代的故事。故事說:老和尚讓一個小和尚下山去打油。小和尚打好油后,眼睛緊盯着碗里的油,小心翼翼地端着那油碗,躡手躡腳緩慢地向山上走。可那小和尚越是害怕灑油,那油偏偏越往外灑;等到了山頂,油也只剩下半碗了。小和尚將那半碗油交給了老和尚,老和尚什麼話也沒有說。第二天,照樣讓小和尚下山打油。打好油后,小和尚又像昨天那樣,小心翼翼地端着油碗上山。這時,路上走來了一個老者;他看見小和尚的樣子,微笑着說:小師父,你端油不要太在意,你平常怎樣走路,就端着怎樣走。小和尚聽了老者的話,再沒有過分的小心,就跟平常走路一樣;結果油還真的不灑了。
油不灑的原因,一目了然,當然是“平常”二字。何謂“平常”?自然是不特別、不刻意、不執着、放得開、放得下。小和尚將心平穩下來,把執著心換成了平常心,像平常一樣走路,那油也就不灑了。出家人說“平常心是道”,或許就是這個道理。
修行的人要修心:修清凈心,修平常心。清凈心是心無掛礙;無牽無掛生而不住才為清凈,猶如晴朗的天空過雁,“雁過長空雁有影,長空雁過空無痕”。人生在世,世事紛擾,“利衰毀譽苦樂稱譏”無時無刻不向你吹來;面對這八風,要如雁過有影,卻長空無痕才好。平常心是一種純真自然的態度,逢苦不憂,遇樂不喜;不逞口舌之快,不怨人富我貧;事來儘管來,事去儘管去,順其自然。二者雖有不同,卻又相輔相成,無高無低,同求一理。
道理歸道理,真要去實踐,卻委實不易。不要說我等俗人,就是那古代賢哲也有糊塗的時候。相傳北宋時期的著名理學家程頤,有一次去參加一個宴會;將到沒到座位時,程頤發現有位歌妓,正在那裡勸別人喝酒。如此不雅,竟有歌妓!他非常生氣,隨即拂袖而去。你看,他不僅沒有做到雁過無痕,而且還要不讓大雁過!這就是道理雖然明白,但實踐起來,卻沒有保持一顆清凈心與平常心的詮釋。所以人們說程頤:“眼中無妓而心中有妓”。一代理學宗師尚且如此,何況我等!
無獨有偶。詩詞歌賦無一不精的蘇軾,結交過好幾位高僧大德,其中佛印禪師就是一位。一零七九年七月,蘇軾因烏台詩案獲罪入獄,次年元月,被貶黃州;佛印住在廬山,兩人常相往來。一天,蘇軾寫了一首頌佛的偈子:“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八風吹不動,端坐紫金蓮。”寫完偈子,仔細推敲,覺得寫得不錯,很是得意;於是他派人過江送往廬山,請佛印“指教”。那佛印禪師何許人也!三歲誦《論語》,五歲誦詩三千首,兒時就是神童。他讀罷偈子,微微一笑,隨即拿過筆來,在上面批了兩個字:“放屁”。送信人回來,交給了蘇軾。蘇軾一看,氣得七竅生煙;什麼清凈心平常心,一概拋到腦後。他一刻不等,連夜過江找佛印算賬。誰知到了佛印禪師門口,那佛印禪師早已不在;只是門上貼了一張條子,寫了十個草字:“八風吹不動,一屁過江來。”此時的蘇軾,頓生醒悟,趕緊打道回府,生怕別人看見。
其實不獨賢哲,就是那自幼修行之人,又有幾個修得了清凈心、平常心?據《壇經》記載。當時有一位七歲出家,長誦《法華經》的僧人法達,去見六祖慧能大師作禮,卻頭不至地。六祖慧能見狀說道:你對我不大禮貌,那你心中一定有驕傲的資本了;你不妨說說看。法達回道:我念《法華經》已經有三千遍了。言外之意無非是,“你有我念的遍數多嗎”?只此一句便清楚表明,僧人法達的心裡過於執著。心存執著,那清凈、平常之心放在哪裡?
清代王永彬在《圍爐夜話》中有言:靜能生悟,即鳥啼花落,都是化機。是啊,安靜的環境,才可以使人悟出人生的真諦;才能領悟到鳥兒鳴叫、花開花落,也都是天地造化之生機。人心更是如此,倘若心不清凈,渾濁不堪,污穢一團,你怎能悟出人生的實質,得到人生的幸福?倘若不能抱有一顆平常心,你怎能順其自然,不生怨恨,隨遇而安?
至此,愚笨如我方才想到:如此,即使難以做到,也當努力爭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