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地道的北方人,卻嚮往南方。
閑時,曾多次剖析自己的這種想法。我是喜歡南方人的吳儂軟語,還是喜歡那裡濕漉漉的天氣?如若這樣,也就真應了“缺什麼補什麼”的說法了。但似乎又不確切。因為,我說話雖沒有南方女人那樣的腔調,但也時常慢聲細語。更何況,我居住的海邊景色宜人,也是不少人所嚮往的。就天氣而言,也多半是霧蒙蒙輕紗似地美啊。
後來,我到了湖南的親戚家。一樣的樓房,一樣的馬路,一樣的霓虹閃爍。菜品雖然有些辣,但大口喝酒吃菜的待客方式和北方人一樣豪爽。如果不是在推杯盞壞中摻雜了一些我聽不懂的方言,哪有南方和北方之分。
那麼,我究竟喜歡南方什麼呢?
直到去年春天,同文友們一起去徽州採風。走在宏村的雨巷裡,也真的是撐着一把雨傘的。因為沒有導遊的催促,可隨自己的喜好漫步在巷子里。看看兩邊高高的的青灰磚瓦,留心瓦上那些被雨水浸濕的牆縫和牆縫裡幾株暗綠的小草。瞧瞧小巷邊上的青石井欄。抖一抖粘在鞋上的青苔。走着走着,一種別樣的感覺湧上心懷。
突然明白,原來我喜歡的南方,竟是遠離城市的一份清靜。更確切地說,是喜歡在那種環境里不知不覺產生的一種詩意情懷。
有人說,愛上一個地方,是因為那裡住着某個自己喜歡的人。其實不然,愛上一個地方,或許是為那個地方的一道風景,一段青梅往事,一座熟悉老宅。又或許僅僅是這個地方它適合幻想。當然,有時候也不需要任何理由,無關風月,只是愛罷了。
每個人都無法選擇自己的故鄉,不管你是出生在煙雨紛飛的江南,還是成長草木繁盛的北方,也儘管這個地方不一定是你的最愛,可是這是前世註定。你可以選擇遷徙,選擇旅遊欣賞,甚至可以在夢裡讓靈魂與它肌膚相親。只能這樣。
三月微寒,我的家鄉還裹在寒冷里。北方的初春,永遠凜冽而蕭條,多的是街邊的行色匆匆。每一場氣候的變化,都是人間四月天的前奏。盼到這一天時,人們豪爽的性格就像春天的陽光一樣明朗。脫掉了冬天的束縛,仰臉奔跑在遍地黃花的野地上,追逐怒放在天空中的彩雲。即便是憂愁,也是明亮的憂愁。來去迅如潑墨,連嘆息都似一股野風吹過。
而南方卻截然不同。很少有北方那樣明朗的天氣。要麼陰着天,要麼下着雨,就像用各種底色調製出的心情。時而憂鬱,時而沉思,偶爾引得無來由地心生恍惚。真像某個詩人說的那樣,那是個走着走着花就開了的地方。似山長水闊別來已久。
走累了,可以站在一扇漆黑的木門前,伸直了脖子,仰望從馬頭牆上落下的一束陽光。當然,如果有“吱呀”的一聲門響傳來,也不要驚奇,因為,從門裡走出來的很可能不再是丁香一樣的姑娘,而常常是步履瞞珊的老婦人。她坐在門前喜歡看人來往去。如果有時間,你可以上前搭腔,可以要一杯茶,學着南方女子的腔調,一句“阿婆”便把老婦人叫的滿心歡喜,她會給你講雨巷裡的老故事。你一邊聽,一邊搖着茶杯,茶香釅釅,怎不把你的心境盪得濕濕暖暖得呢?
於是,我就想,在我這種小女人面前,春天的南方就像一位風度儒雅的男人,儘管綻放的是一季的溫柔,但卻是最好的溫柔。這種溫柔直抵心底,會把一些舊人舊事隨之展開。傷感時光的流逝,傷感生命在快樂與悲傷之間穿梭卻不得結果的遺憾。就像我喜歡南方卻又生長在北方一樣。
所幸的是,我能在心裡過着自己想要的生活。不忘抓緊夢的繩索,身在北方,心卻體會着南方的溫柔,也不失為一種快意的生活。
找一個窗口,與誰同坐?要誰同坐?
偶爾的一絲浪漫,偶爾一點矯情,偶爾變得不認識自己。沒什麼不好。
若有一天,我希望選個既能留住人,又能留住心的地方,把自己的心事遺落在朦朦的煙雨中,遺落在聞風有夢的小巷裡。有一位男子,為我撐一把紙傘。一竿煙雨,半榻琴書。
這種近似完美的意境就這樣悄悄地走近我。我們舉杯對飲,聽雨落竹林,落出了天籟的聲音。我說“只願君心似我心",他答“定不負相思意"。 這個人,一定是我來生要等的人。
這個地方,也必是我嚮往的南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