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若曦激動的迎了出去。
一整天了若曦心裡一直空蕩蕩的,很不踏實,也很不自在。本身就被妒忌就受排擠的她沒了凱桐給予的支撐,便覺得寄人籬下。此刻若曦看見裹滿一身清寒的周凱桐有種莫名的高興和底氣,她悄悄的拉了拉周凱桐的衣襟,周凱桐會意的跟着若曦回到了自己的房子。若曦一邊急急的問他冷不冷?餓不餓?吃飯了沒有,一邊緊握着他冰涼冰涼的手放到嘴邊不斷的哈氣,還不停的嬌嗔到:“你真沒良心,走了整整一天也不管我,不知道我在你們家多難過,多辛苦,其實祭奠祖先你完全可以不去的,有你父親和哥哥去就行了,這樣不就可以陪我了,我也不至於這麼孤單……”其實若曦絕不是一個不懂事的人,她故意這麼說的目的是想叫周凱桐溺愛的把她緊緊的攬入懷中然後深情的哄騙說明年絕對不去了,留下來陪你。
然而若曦等來的不是親熱的給予,不是詼諧的哄騙,而是一聲厲喝 “滾”,那個字一經周凱桐脫口而出就像夏日驚炸的雷聲震晃了整個天空,震斷了若曦的心聲一樣。若曦一下驚呆了,她放大的瞳孔一眨不眨的盯着周凱桐,好大一會兒她不相信似的說:“你再說一遍”,“滾”,不加任何思索的有一個“滾”從周凱桐的口裡脫穎而出,若曦感覺全身的血在倒流,也感覺到全身的肌肉在快速的冷凝,接着眼淚就從眼眶裡一下下的飛出。她似乎還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不相信周凱桐的給予,用盡僅有的一絲力氣說:“你再說一遍”,“滾”,周凱桐吼道。
滾、滾、滾……
若曦一個字也沒說,走出門去,從院子鐵絲繩上扯下早上洗的上面冷濕下面結冰的棉襖穿在身上走了……
那是哪年的三十晚上,那是人人都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的晚上,哪是那年的最後一個晚上,那也是人人嬉笑,人人歡樂的一個晚上,那也是連鬼魂都有家回的一個晚上,那個晚上天黑極了,徹夜的沒有月亮,連星星也時隱時現的追逐打鬧的過年去了。
田野里靜極了,沒有一聲狗叫驅走生寒,沒有一點聲音驅走恐懼,只有視力延伸的盡頭誰家門前的燈籠一閃一閃的發著亮光。若曦一個勁的緊裹着衣服,雙手一個勁的抱在胸前,可是還是經不住冷的打顫。
她從門前的大路上一直走到街上,街上走到門前,門前再走到街上。是外地沒回家的生意人吧,一道亮光從窗戶里擠出,在它觸摸下,窗外一片朦朧青白,股股肉香味擠出了門縫飄滿了街道,飄滿了三十黑漆漆的夜,似乎火爐上的開水蒸出咕咚咕咚的響聲,春晚的歌聲此起彼伏,那家人的笑聲也此起彼伏。
不知是淚,還是霜,若曦感覺臉僵了,心僵了,身體也僵了。她好想回家,回她自己的家,哪裡有爸爸媽媽的熱炕頭,哪裡有爺爺的燙煙嘴,哪裡還有炙烤炙烤的紅火堆。她冷極了,冷的不停哆嗦,冷的牙齒蹦蹦響。她不清楚了自己是活生生的人?還是遊離的魂?漆黑里她似乎看見爺爺的燙煙嘴一明一滅的帶着爺爺氣喘吁吁的跑來,手裡拿着她最喜歡的有大有厚的格子棉襖;她也似乎看到媽媽端給她的熱騰騰的蒸雞肉和滾燙滾燙的黃米酒……
若曦笑了,平靜的笑了,溫暖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