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個教師（十）

　　電話響了。

　　“喂，你好。”大夢接起來。

　　“你是學校吧？”聽聲音，應當是一位中年婦女。

　　“是的，請問你……”

　　“你是學校的領導？”沒等大夢說完，那邊接著說。

　　“是的，請問你……”

　　“你們是不是得管管你們的學生？”還是沒等大夢說完。

　　“有什麼事……”

　　“我跟你說，你們學校也太不負責任了吧？”還是沒等大夢說完，“你們的學生放了學就到我門口的廣場玩，又吵又鬧，有幾個還把廣場的石凳推到了，那是我的私有財產！我真不知道你們老師都是幹什麼的？整天都幹什麼去了？大禮拜歇着，寒假暑假歇着，工資拿着，怎麼連個學生都教不好？”那邊越說越急。

　　“我們對這類問題也進行過專門的教育，可……”大夢見縫插針般地接上。

　　“教育什麼教育？！你不用替你們說好聽的，不要推脫責任！你們是教師，學生的教育全部是你們的責任，連這樣的事情都管不了，那你們好乾什麼？”

　　“可我們也不能放了學跟着學生吧？”大夢好不容易說完句話，心裡有點窩火。

　　“放了學你們就可以不管了？你們不管讓誰管？讓家長管？家長把孩子交給你們學校，那就是責任，那就是託付！你們的責任是什麼？我問問你，你們是不是要對這個事情負責？”

　　“這個事情我們為什麼要負責？”大夢反問。

　　“你不知道為什麼？你們老師就是教育學生的，你們的學生在這兒搞破壞，你們不用負責？”那邊繼續保持着高亢與連貫。

　　“那你的意思是學校教着學生去搞破壞的？”大夢再反問。

　　“這我不管！就是你們的學生，你們就得管，就得負責。你們馬上要給我個答覆，明天我就要看到結果！你們不管，我就向你們上級反映，我就打電視台的電話，給你們曝曝光，讓大家都看看，你們都教了些什麼？連別人的財產都破壞，要你們老師幹什麼？”高亢連貫。

　　“我理解你的心情，但不支持你的觀點。”大夢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不支持我的觀點？我的觀點不對？你們這些老師都是幹什麼的？我哪裡說得不對？你還理解我的心情？說什麼好聽的？理解我的心情你們的學生就不應該干出這樣的事情！你不用在這兒跟我說別的，是不是你說了不算？你去找個說了算的，讓他給我個答覆！”

　　“……這麼說吧，”大夢深吸了一口氣，“我們下一步對學生加強教育。”

　　“這就行了？你們學校得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要賠償損壞的東西！”對方斬釘截鐵。

　　“首先，學校不能保證以後不發生這樣的事情；第二，學校不可能賠償損壞的東西。”大夢突然不想生氣了。

　　“不能保證？！那你們學校是幹什麼的？你們這叫做不負責任！不賠償損失？你們學校的學生損壞的東西，你們學校不賠償？你們講不講道理？你們這樣的老師能培養出好學生？損壞了東西不用賠償？你們就這樣教育學生？”連珠炮。

　　“首先，……”大夢接著說，可又被打斷了。

　　“你別跟我講什麼首先還是一二三，我知道你們會說，你們的嘴皮子厲害。你說，我剛才說的對不對，損壞了東西不用賠償？你們老師這都是什麼思想？”

　　“損壞了東西要賠償，但這件事情，不應該是學校賠償。”大夢好不容易接著說完。

　　“你們的學生損壞的東西，你們學校不賠償誰賠償？你們講不講理？”

　　“那如果學生在學校里把教室的玻璃打碎了，誰賠償？”大夢反問。

　　“那不該我的事！再說你們的學生打碎了，是你們教育得不好！這樣的教育，把學校拆了也不為過！你別跟我說別的，別岔開話題，我還是那句話，你們學校得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還要賠償損壞的東西！”

　　“你的要求我們無法答應，也做不到，我們只能加強對學生的思想教育。”大夢慢慢冷靜下來了，自己突然覺得很好笑。

　　“你們學校做不到？那是你們的責任你做不到？儘快給我個答覆，不然，我就向你們教育局反映，我打市長公開電話，我向電視台曝光！”

　　“啪！”對方把電話扣上了。

　　大夢怔了怔，慢慢把電話放下，苦笑了一下，又拿起電話，打給分管德育的馮校長。

　　馮校長聽完，也嘆了口氣，“咱只能負責學生在校期間的事情，要是連放學之後都管着，那就成神了。別往心裡去，碰上這樣的，又能怎樣？咱們只能把咱能做的做了。我讓三個年級強調一下。”

　　“或許，這就是咱們教育的悲哀。”大夢也嘆了口氣，“如果按照這位的說法，那些犯罪的，都是國家的公民，是不是一有犯罪的，就要追究國務院的責任？”

　　兩個人都笑了，笑聲里，多了一份濃濃的無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