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小女孩編的故事令你瞠目結舌,啞口無言。
“我看到了你那天騎着單車,後面帶着你的女朋友,你的女朋友長得好漂亮喲”
你把視線傾斜在沿牆根而走的一對小兄妹身上。他們穿着一色的學生裝,背着沉甸甸的書包。是被老師留住啦,還是淘氣在外面貪玩呢?你在猜他們晚歸的理由。
大的問小的:“還有嗎?”
“沒有啦”,小的回話如蚊蠅嗡嗡。
他極其誇張地巴巴了兩下,然後便不再出聲。
他們悄然隱入夜霧之中。
公路上的灰塵把你拂到田埂上,一輛自行車送了你一個告別禮。
一汪汪水田平躺在你兩側,高高低低、遠遠近近的燈光在這裡織着迷離淌恍的圖案。
走過相思橋,一個人用身子和眼神乜斜了你一眼,你的頭皮顫顫的麻了一下。
他說:“朋友,凡事想開頭”
你把負疚的頭條件反射地昂了起來,又緩緩平抑那加速的心跳。
你感激地扭過頭,黑暗中只聽見腳步聲戛然而止,一團白乎乎的影子融入薄霧中。
有人說:“沒有走過的路是坎坷的”
馬克思留在大英博物館的足跡是否真的存在?
康德走的路成了滴答滴答的讀秒聲。
盧梭的路是—個孤獨散步者的遐想。
你走過的路不再陌生。
你重新拾起舊日的路。
一個青年人的聲音在風裡飄蕩。
你迎着風,很親熱地走完這段似曾相識的路。
田野赤裸着白晃晃的身子,散發出的糞土味與莊稼的清香融合在一起。
你一直不理解,她為什麼就不明白你說的那句話。
體育場上空飄蕩着的酒糟味是最香的。當然她也不會明白。
田野的糞土味是最香的,她為什麼就不明白呢?或許沒幾個人明白,可你還是希望她明白。
你溯河而上,你趔趔趄趄,東搖西晃,你放大的瞳孔在搜索人的身影,黑暗中最可怕的是什麼?
是你的同類!
“不要走啦,河邊的風太大,該回去了”
“是的,該回去了”
河水的臉寒瘮瘮,白剌剌的,像垂死人的瞳孔,忽閃忽閃,它似乎整個地把你攫住,你搖擺得更加厲害。
跨過那座橋,便可以過那邊去。
你猶豫了一下。
是清澈的風,纏綿的野草,明晃晃的水,遠處稀疏的燈光,飄渺的霧,沒有盡頭的路拽着你繼續前行。
小河的深處飄來一位老漁翁。
他用竹蒿指着前面說:“小夥子,前面有一條水泥橋,它是乾淨的,你走過去吧”
它是乾淨的,你走過去吧。
水泥橋是一塊大水泥板鋪的。你試了試腳,小心翼翼地邁了過去。
你緩緩轉過頭,老漁翁早已無影無蹤。
你急切地環視四周,無數條線擺在你的眼前,你成了這眾多線上的一點,彷彿着了定身法,你再也無法邁動自己的腳步。
或許,你該做一個土地丈量員。
你急速地丈量着這一條條線。
凝住的腳豁然而解。
身後的灰暗像一隻老鷹盤旋在你頭頂。
前面盤踞着一座黑魆魆的龐然大物,虎視眈眈,氣勢洶洶,一股黑濁之氣不斷從裡面滾落出來。你汗毛直豎,頭皮發麻,整個身子縮成了一隻蕭索的小耗子。你只好爬向灰白一點的墳丘上。兩邊的寒氣彷彿老貓冷颼颼的玻璃眼珠一般不斷窺視你的恐懼。
人是最可怕的嗎?
怎麼還會有人呢?
蛇才是最可怕的吧,怎麼會有蛇呢?
一聲極輕微的細響炸開了你繃緊的頭皮。
你重重地踏醒了它們的夢。你從懸崖底下攀援了上來,站在絕頂,審視腳底空間,卻原來是一大堆城市垃圾。那一粒聲響肯定是那可愛的小精靈發出的啦。
白天熟悉的街道、建築物在黑夜被蒙住了雙眼,一切都顯得那麼陌生而神秘。唯有那四處堆放的垃圾散發的腐臭味越來越熟悉,越來越濃烈。
你忐忑不安的回到那條陌生而熟悉的小巷。兩邊是高牆,臭水溝散發的氣味在巷子里蒸騰、翻滾,巷口隱立的身影,如逡巡的老鼠,迎面而來的男子剛剛撒了一泡尿。你開始整頓自己散亂的神情,以迎接他們的探詢。
他是誰呢?啊,你別走,我找你有事。
哦,不是他,算了,算了。
“田野的醜惡是美的,是自然的,城市的醜惡是真正的醜惡,是不可逆的一種異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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