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竹馬
原創/紫蝶
或許，你只是我輾轉在紅塵深處的夢中伊人，幾度春秋，幾度夢回！暮然回首，燈火闌珊處，你的身影，早已迷離......
————題記
每一次午夜夢回，汗水濕透清瘦的脊背，不禁感嘆，是否，真的老了？否則怎會如此感嘆時光的轉瞬即逝？不忍碰觸庭院深深處的萋萋芳草，怕向晚的清風會在不經意間吹彎那一玄憂傷的冷月。片片殘紅飄落，冷了這一世凄苦的芳魂！紅堤綠柳處，卻不見你曾經如夢似幻的笑靨！是否，我寂寞的足音再也踏不出痕迹？以至於讓你忘了曾許給我的地老天荒。夜深了，輕輕打開流年的畫卷，那個白衣勝雪，目若星辰的翩翩少年，把我的思緒再次拉回了從前......
我的童年，大部分時間是在外婆家度過的，那裡有我深深眷戀的老榆樹，有那勝過天籟之音的外公的二胡，還有小舅的棗紅馬，外婆手中那溫柔的蒲扇讓我在回憶的夢裡也會笑醒！而在這一幕幕經年往事的背後，更有一道獨特的風景，猶如一道深深的烙印，刻在我心中、留在我腦海里，揮之不去，多少次遊離在流年的夢裡，往事，依然清晰如昨......
初識文哥哥，我六歲，他十三歲。文哥哥叫文傑，是家中獨子，據說他的父母是山東人，當年因為家鄉鬧飢荒，而來到東北定居，初來乍到，因為貧窮，受到好心的外婆很多接濟。文哥哥媽媽因為感恩，認外婆做了乾娘，順利成章的，後來出生的文哥哥也就成了外婆的孫兒。那年夏天，姨媽把一直寄養在山東奶奶家的文哥哥接了回來。文哥哥的家就在外婆家的後院，因為距離近，後來只要我想找他玩兒，只要站在外婆家的小窗台上大喊一聲“文哥哥”，他就會如得到聖旨般飛也似的跑過來。
在我的印象中，文哥哥的可愛之處，不僅僅因為他有着一頭烏黑的、略微打着捲兒的頭髮，白凈的皮膚和一雙清澈如水的大眼睛，更吸引人的是他燦爛笑容背後那一口雪白整齊的牙齒，還有那永遠一塵不染、潔凈如新的白襯衣。以至於多年以後的我，每每看到身着白襯衣的男士，總會產生莫名的親切感！這種“白襯衣”情結至今仍與我如影隨形，成為痴纏我一生都無法擺脫的經年情愫......
有了文哥哥這個百依百順的玩伴，我更加留戀在外婆家小住的時光。內向的文哥哥總能想出各種各樣的把戲哄我開心，總是把在他眼裡最好的東西留給我。偶爾會把我玩壞的不屑一顧的玩具重新修好給我一個驚喜，亦或皺着眉頭硬生生的吞下從我嘴裡吐出來的我吃不慣的薄荷糖，不在乎我的口水弄髒了他的臉。我曾天真地摟着文哥哥的脖子問他：“文哥哥，我們一輩子都不要分開好嗎？”沒想到當時他的回答卻很出乎我的意料，“那怎麼行呢？你長大了要嫁人，我要娶媳婦，我們不可能永遠在一起的！”“那我就嫁給你，做你的媳婦好嗎，我們就可以一輩子不分開了！”我固執的摟緊文哥哥的脖子。“好吧！”有些不情願的他還是擰不過我，只得妥協。“那我們就拉鉤鉤，不許反悔哦！”我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緊緊勾住文哥哥的手指，彷彿已經勾住了自己未來的幸福！
鄉下的小夥伴們曾一度因為我來自城裡而排斥我，甚至集體孤立我，更甚者還用泥巴扔我！一個夏天的午後，我瞞着外婆偷偷溜到河邊玩兒，一群平日里便看我不順眼的壞孩子終於逮到了機會，轉眼間媽媽新給我買的粉色連衣裙變成了慘不忍睹的花裙子！我的哭聲驚動了正在菜田裡幫媽媽拔草的文哥哥，他飛快地跳過一條很寬的溝壑，折斷一根樹枝，憤怒的追打那些欺負我的壞孩子。看見文哥哥，我哭得更厲害了。他顧不得再去追趕那群調皮鬼，迴轉身抱起滿臉淚痕的我，心疼的替我擦去臉上的泥巴：“雪兒乖，不哭啊！等文哥逮住他們非打斷他們的腿不可！”我依偎在文哥哥懷裡，看着他眼裡閃着憤怒到了極點的凶光，一改往日的文靜靦腆，忽然間我有些不寒而慄，哭聲也戛然而止，獃獃地看着他。“雪兒不怕啊，有文哥在，沒人敢欺負你！”文哥哥似乎意識到他的表情可能是嚇到了我，口氣馬上溫和起來。“看看你的小臉兒，快成小花貓了，文哥帶你去河邊洗洗吧，不然這樣回去會把外婆嚇壞的。”
小河裡的水清澈見底，文哥哥幫我洗凈了臉上的泥巴，又把我散開的髮辮輕輕地用手梳順，看着他笨拙的樣子，我忍不住破涕為笑！最頭疼的是，裙子上的泥巴雖然處理乾淨了，可也弄濕了一大片，文哥哥坐在沙灘上，把我摟在懷裡：“雪兒乖，先睡一會，等裙子幹了文哥就送你回家！”當我醒來時，已經是躺在外婆家的小木床上了，文哥哥坐在床邊輕輕的替我搖着蒲扇。原來在河邊，文哥哥看我睡得香甜，不忍心叫醒我，就把我抱了回來，從河邊到外婆家，也有一段很長的距離。長大後文哥哥曾開玩笑說：“你知道當時我抱你有多辛苦？怕弄醒你，我只有踮着腳尖走，像個裹腳的老太婆，樣子滑稽死了！”
幸福的時光總是短暫的，轉眼間我上了初中，文哥哥似乎也忽然間長大了！高考落榜的他，決定辭別父母去參軍，感受綠色的軍營生活。臨行的前幾天，文哥哥來看我，已經穿上軍裝的他，儼然一個颯爽英姿的戰士，陽光下那一抹迷人的橄欖綠瞬間灼傷了我的眼！我獃獃的看着高大英武的文哥哥，想着分別在即，心痛得無以復加。文哥哥仍一如既往的微笑着，雪白的牙齒閃閃發光。“小丫頭，不許哭，文哥回來探親就會來看你，要好好學習！”文哥哥調皮的用手颳了一下我的鼻子。“文哥......”我的喉嚨哽住了，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乖，不哭啊！”文哥哥輕輕擁我入懷，“我的雪兒長成大姑娘了，不能動不動就哭鼻子，文哥會給你寫信，寄照片給你。雪兒也要爭氣，取的好成績了不能忘記告訴文哥！”
初中的學習不比小學，科目突然間多了起來，生活也開始忙碌起來。閑暇之餘，思念，便成了我唯一的必修課。我的文哥哥，你，可曾感受到？
一年的時間好漫長啊，我終於收到了文哥哥的第一封也是唯一的一封信，內容都是一些關愛、叮囑之類的話，最讓我珍愛的是裡面的那張照片。帥氣的文哥哥一身橄欖綠的軍裝，臉龐微微發黑，看起來健壯了很多。斜倚在一塊大大的岩石上，依然是燦若陽光的笑容，雪白閃亮的牙齒！看着看着，我的眼睛模糊了......
時光平淡如水的過去了，每一天都在重複着昨天的故事，忙碌，似乎也沖淡了那份蝕骨的思念！轉眼間又是一年，文哥哥，這個讓我時刻牽心的男孩，彷彿淡出了我的世界，悄無聲息地，風過無痕般！
永遠記得那個落寞的晚秋，秋風過處，滿地殘黃！蕭索的落葉帶着秋的悲涼在空中亂舞。尚記得那個午後，百無聊賴的我趴在課桌上小憩，同學小倩在樓下喊我：“小雪，有人找！”“誰呀？”我疑惑不解的下樓。遠遠地，在校園的深處，仍是那一抹迷人的橄欖綠，還有那燦若陽光的笑容！“文哥！”我幾乎是“飛”進他的懷裡，此時此刻，周遭的一切都不復存在了，眼前、心裡，都只有我朝思暮想、魂牽夢繞的文哥哥！半晌，我在文哥哥的懷裡抬起了頭，還沒有平復激動的心情，目光便落在了他垂下的另一隻手上。我驚呆了！因為那隻手裡還緊緊的握着另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握的那麼緊，幾乎毫無縫隙。順着這隻白皙的手臂我看到了一個笑靨如花的女孩兒，長發披肩，明眸皓齒，雪白的連衣裙，乾淨得如綻放在水中的一朵白蓮！我的眼淚再次模糊了雙眼！
朝朝暮暮的相思，日日夜夜的期盼！多少真情切切，多少愛意綿綿？我的少女情懷，那些青梅竹馬的約定，一生相守的誓言！在這個沒有風的晚秋，瞬間化為烏有！任相思斷腸，任守候無期......
從此後，我再也沒有見到我的文哥哥。據說他轉業回到了他的山東老家，而後做了刑偵警察。後來聽說他與曾經那個美麗的女孩兒分了手，再後來我聽說他結婚了，新娘我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