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望着深深淺淺的路,往西的夕陽靜然垂落,我猶如追索一個暮暮朝朝的夜蛙,在漸漸念念的雨里,空寫這一季回眸的空涼。
——題記
又是一個周末,晨曦剛把夜雲驅散,就放出了五月的寒涼。這幾日,日日如此,山中濃霧未散,心情未眠,雨也未休,睡在床上聽着雨一直下,滴滴答答,像時鐘的向前敲打,又像悅耳的音符,叮叮咚咚。在朦朦朧朧的霧裡,那忽隱忽現的山頭,像月亮上的仙宮,寒色四起,薄涼如蟬。在五月的夜裡,聽着窗外蛙聲一片,我想,今晚的睡意恐怕只能共鳴着這蛙聲,隨着淅淅瀝瀝的夜雨,相枕而眠。
初夏的深夜,靜悄悄的。雨停了 ,蛙歇了,連高亢的憨聲,也睡著了。萬籟俱寂,只剩屋內的這一抹月影,悄悄地爬近我的床沿打着盹兒。忽然,一陣風來,窗外的樹葉莎莎地作響,幾汩葉上的雨珠落地發出清脆的聲音也傳入耳中。這時,池塘里偶爾傳來幾聲“撲通”,那是風把正交配的蛙驚起,害羞的跳入了池塘?還是這葉影的浮動驚擾了熟睡的夏蟲呢?或許是未眠的我,心底有那一絲絲的悸動,想在這夜裡,做一隻不知名的蛙,趁生命短暫,趁浪漫月色,趁夜雨剛歇,去水裡尋找一份屬於我的愛情。不一會兒,月兒歇了,只聽得“撲通”一聲,我想我該睡著了。
周末雙休,醒來的時候已是日至山頭。推開窗,關了一上午的陽光,終於得以釋放,像開了閘的水,一泄而下,它不像昨夜的月色,那麼溫柔,那麼嫻適,也不會靜靜然,悄悄然的拾級而上。放眼望去,山頭的霧散了,天高了起來,蔚藍了起來,一切都爽朗了起來。近處的天空飄蕩着幾片雲,慢悠悠地向東走着,越走越遠,直至消失在視野之內。半夜的細雨,使池塘的水也漲了起來;半夜的沉澱,使池塘的水又清了起來,遠處的天空,山頭與白雲倒映在如鏡的水裡,猶如一幅山水畫,惟妙惟肖。風湧入屋,帶着泥土的氣息,讓窗旁的人不禁深呼吸了幾把,接着,匆匆然,撅起毛筆在紙上寫下:五月,風,親鄉。落款為,池塘夜蛙。
傍晚時分,沒有城市的華燈初上,也沒有大都市的霓虹閃爍。只有半邊的餘暉,藏在紅霞里,若隱若現,依依不捨的漸入山頭。天還未黑,日已西山。池塘的蛙也早已漸入佳境。他們有的躲在東南西北,枯枝葉落,屋角門檻;有的直接匍匐小徑,迎着燈光,越進門內;有的時而鑽進泥里、時而浮身池塘、時而又跳上岸邊,呱,呱呱,呱呱呱地叫着,一聲高過一聲,一片高過一片,一浪高過一浪,這蛙聲,此起彼伏,抑揚頓挫,飽含節奏,富於變化,有時像獨舞曲,有時像交響樂,有時又像大合唱。
夜幕沉了,蛙的鳴叫,也漸漸地跟着歇了,遠沒有傍晚的那麼急促與雀躍。這時的蛙聲,低沉、蕭瑟、惆悵、哀怨又婉轉,讓人聽了,彷彿是遭遇表白失敗后的落寞,又好像含着生不得志的感傷,這樣的聲音,三三兩兩,稀稀拉拉,充滿迷茫與彷徨。“撲通”“撲通”“撲通”……或許是鳴唱的累了,疲憊了,數聲撲通傳來,水面暈開一層層的漣漪,久久不平。 今夜無月,燈光在厚重的沉夜裡,也顯得昏暗。我是看不到水面褶皺的,只是心底的褶皺被這夜蛙泛起,思緒萬千,難以入眠。
有時候,人也如蛙,立於天地,行於四方;受季節的支配,受生命的限制,受自然的影響,受烹飪的危險;成長有時,鳴唱有時,死亡有時;有時候,蛙也如人,會群體而居,要經歷生老病死;只是蛙活一季,人活一世,生命的長短會有所不同而已。蛙與人,只是活在一個世界的兩類物種,唯一的障礙只是語言不通。若語言有通,我寧願做一個夜蛙,投身進無月的池塘,讓五月靜謐,讓黑夜無聲,讓心情釋放,然後鳴唱一季,便讓世人在其餘三季遺忘。
夜深了,池塘的漣漪散了,蛙聲也真正的停了。夜,又回到了往常的寂靜。夜蛙池塘,在褶皺了一池春水后,又回到了它風平浪靜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