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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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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手裡緊握那張小小的車票,當慢慢地不由自主的移動腳步,心靈便指引着方向——回家。哪裡是家的方向,順着地圖的經絡,我看見了故鄉的阡陌。碧綠的菜畦,低矮的小石頭山,綠波蕩漾的水庫,蜿蜒的湘江,成群的牛羊。父母在哪,家就在哪兒。可我是個被家拋棄的孩子,再也回不了自己的家。

  嬰兒時的家,是母親的子宮,在母親的腹中溫暖而幸福。童年時的家,是父母的懷抱,在父母的關愛下溫馨而快樂。少年時的家,是低矮的天然籬笆里的紅磚青瓦,孤獨而自在。父母的笑顏,妹妹的天真,可都一去不返了。我再也回不到襁褓,再也回不到過去,甚至連那放牛的山樑,游泳的池塘,打豬草捉青蛙的稻田和菜畦都不見了影蹤。母親也一天天疏遠了,二十年的精神病讓她越來越痴獃。父親越老越暴躁了,越來越容不下別人了,回家一次,便會高興而來,吵鬧着離去。我和妹妹也各自成家了,各有各的生活,各有各的朋友。工作時,單位就是家。下班時,妻子就是家。身體有一個家,心靈也有一個家,家多了,反而覺得自己沒家了。

  低沉的薩克斯奏響回家的旋律,我卻是個有家不能回的孩子。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終於近鄉情怯,終於無家可歸,天涯路漫漫,何處是我家?李娜(昌聖法師)說:出家,就是回家。每個人都有一個永恆的家——那就是凈土。塵世的悲歡離合,終歸會塵歸塵,土歸土。在這充滿慾望,充滿苦難的濁世,我還能要求什麼。一切皆有定數,一切並不能由自己改變什麼。愛情如此,友情如此,親情也如此,該聚的時候聚,該散的時候,終歸是要散的,儘管是那麼的不甘,儘管是那麼的不敢相信。又聽到窗外的煙花爆竹聲,那是過年將近的鐘聲,一聲聲,一陣陣,敲打心房。

  過年了,我的故鄉在何方?過年了,我的家又在何方?心有歸宿,走到哪裡都是回家;心無歸宿,走到哪兒都是流浪。看見樹葉從樹枝上飄落,我不知道它是快樂,還是悲傷。看見花兒在枝頭凋零,我不知道它是幸福,還是憂愁。有家的孩子是幸福的,雖然只有泥磚茅檐。看過蘭考火災里倖存的孩子一句驚人心魄的話:我很幸福,有一個人管我叫她媽。有媽的孩子就是個寶,雖然有時她並不認識你。有爸的孩子有人疼,雖然他三番五次辱罵你。還是認命吧,一切隨緣。命中注定是冤家的,就珍惜心動的那一剎吧。命中注定是仇敵的,就靜待那一刻吧。

  煙花那麼涼,人世那麼冷。當世態炎涼都看透,我是不是該回家了?

  鄉關何處?只有摩天大樓的冰涼。親情何在?只剩金錢物質的冰冷。養兒不如錫壺!無錢就沒有家。我要回家,該歸何處?佛說:一切皆虛幻。該來的終會來,該去的想留也留不到。還是回吧,父子不記隔夜仇。今生的恩怨,源自前世的因緣,該要的都帶走,該還的都歸還,只該赤條條來去無牽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