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我多麼希望它是虛構的。——題記
我確信,不遠處有哭聲,隱隱約約,斷斷續續。
四周滿是清冽的冬夜寒氣,亮起來的路燈高昂着頭顱,把光灑在低矮的枝椏上。漢口江灘的夜色很精緻,拋光的大理石路面,齊備的體育器材,修剪別緻的各種花草,還有遠處江面上的點點燈火。
一切都平和安詳的樣子,雖然這夜有點冷,但我們一行人還是悠然地徜徉在這路燈點亮的江邊公園裡。娟從國外回來了,帶回了兩個孩子,小馳驚喜不已,帶着妹妹弟弟瘋跑着,嬉鬧着,鬧了一天了,到現在都不知疲倦。
夜色蒼茫,江灘行人稀少,只有幾個大人在聊着天,有一搭沒一搭的。我們的小孩在由霓虹燈點綴的中心舞台上打滾,追逐着光和影,笑得喘不過氣來。
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我確信耳畔傳來哭聲,聽過去好像是小孩的哭聲,六七歲的樣子,哭聲里有些碎碎的叨念,該不是太貪玩不肯回家,被父母責罵了才哭的吧?這樣想着,我慢慢地放下心來,畢竟有父母在那裡,我不用擔心他的安危。
大概是哭累了,哭聲終於終止了。我舒心的與娟聊着,聽她在國外的趣聞軼事,也感慨着生活的不容易。孩子還在舞台那兒翻滾,衣服肯定臟極了,也懶得去管,隨他去吧,
不久,哭聲又再次響起來了,它徹底擾亂了我的心緒。我有些惱怒地站起來,朝傳來哭聲的地方走去,哪有這樣的父母,任孩子在冷風中哭這麼久?
沿途找去,只有幾個行人踽踽獨行,路面響着冷清的腳步聲,並沒有發現小孩子。
正在納悶,突然又有哭聲傳來,只不過不是小孩,而是從一個低伏在座椅上的女人那兒傳出的。路燈下的她,穿戴整齊,戴着白色鴨舌帽,穿着咖啡色大衣和過膝皮鞋,看得出家境的良好,只是身旁有兩個鼓鼓囔囔的塑料袋。她像個孩子般哭着“媽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手捧着臉,手肘支在膝蓋上,蜷成一團,用盡全身力氣似的哭泣着,不斷重複着“我要回家”,極像幼童的哭聲從喉嚨撕裂而出,揪心沉痛,猛烈撞擊着我的神經。她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跟上的葉老師和娟子也狐疑打量着她,猶豫着要不要過去問問。
聚在一起的行人漸漸多了幾個,哭泣的女子停了一會,卻並沒有離開的意思。有人悄悄地議論着:肯定是跟男朋友吵架了,哭着向媽媽撒嬌吧。又有人說:說不定是個小三,被拋棄了。我不是一個惡毒的人,但她若真是這樣,真叫人可憐又可厭了。一個成年人,受一點挫折就尋死覓活還這麼幼稚地喊媽媽,可笑。這樣想着,反而身心輕鬆起來,轉身走開了,小孩們渴了,我正好可以去給他們買些喝的。
回來時,行人還沒有散開,還有一輛警車停在那裡。許在看熱鬧,我遠遠站着逗孩子玩,心裡急着回家。不久,警車走了,那個女子並沒有上車,反而一個人朝夜色深處去了,起身時,拎着那跡象可疑的與她着裝極不相稱的鼓鼓的塑料袋。許也回來了,我有些抱怨。許卻面色凝重給我講了下面這個他剛剛知道的故事——
她是一位年輕的媽媽,家裡條件不錯。
半年前的一個晚上這裡舉行盛大的晚會,她帶着孩子來觀看,卻在這片江灘弄丟了孩子。
發瘋般的找了許久無果之後,她就天天守在這裡了。
一天亮就來了,隨身帶着孩子平日的換洗衣服,在水池裡搓洗乾淨后晾在樹杈上,自己就躺在座椅上等着它們晒乾。
到了晚上,收好衣物,裝在袋子里,就坐在這個座椅上,開始撕心裂肺地哭喊“媽媽,我要回家,我要回家”,那是她孩子的聲音。
深夜她才會回去,第二天再來。
她瘋了。
她永遠生活在孩子的世界里了,一晚又一晚仿效着孩子找不到媽媽的驚恐與孤獨。
……。……
我的胸口像裂開了一個大洞,女子萬分絕望的哀傷撕裂了我,還有葉和娟,淚水奪眶而出,一言難發,只能在漆黑如墨越發冰冷的冬夜裡,緊緊擁着我們的孩子——這些維繫着母親生命與靈魂的寶貝!擁有他們,母親才能清明活躍地生活,一旦失去,母親將從此砥礪在嗜血的刀刃上,痛楚、瘋魔、致死。
媽媽,我要回家 標籤:我要做好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