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讀中學的時候,就知道了鳳凰古城,因為那時我讀了沈從文先生的小說《邊城》。從那以後,鳳凰古城的風情就如同一根細長的筋脈,牢牢的牽引着我。小說中擺渡的老船夫和外孫女翠翠,掌水碼頭的船總順順和兩個兒子天寶、儺送,還有楊步兵、過渡客人、商人和水手等,都是那麼的熱誠、質樸善良而講究公道。書裡面展現的秀麗的山水和淳厚的民風更讓我着迷,帶着多年的憧憬和嚮往,終於走進了夢境一般的古城鳳凰。
鳳凰古城位於湘西的大山深處。湘西正是《湘西剿匪記》、《烏龍山剿匪記》等故事的發生地,這裡既美麗又神奇。昨天同事開車把我送到合肥駱崗機場,乘坐了一個多小時的飛機,后又乘坐了近8個小時的大巴,終於在夜晚到達了我魂牽夢繞的古城鳳凰。
昨晚入住鳳凰縣城,觀看了獨具苗家風情的篝火晚會,欣賞了鳳凰古城美麗的夜景,今天我又在煙雨中品讀了鳳凰,我的身心立即就陶醉在這裡的山水之中了。
昨晚,我是和同事趙飛逛鳳凰古城的。鳳凰城很小,走出賓館,向當地的老鄉問了一下路,15分鐘我們就到了虹橋。到了虹橋,就看到了一幅現代版的《清明上河圖》,就能聞到沱江水那清新的味道,能聽到全國各地的各種語言,能看到到處都是熙熙攘攘的遊客。我們從虹橋沿着沱江向下遊走,想親眼目睹鳳凰古城到底有多美,為什麼會讓那麼多人神往一游?
夜晚的鳳凰,酒吧里霓紅閃亮,現代的紛亂繁沓在渲瀉,而江邊,粉色河燈,盈盈燭火,讓我覺得夜晚的鳳凰充滿了都市氣息。
鳳凰古城的街市就沿着沱江向下鋪開。沱江是古城鳳凰的母親河,她依着城牆緩緩流淌。我們順着熙熙攘攘的遊客隊伍,如同獵奇一般欣賞着古城這醉人的夜景。沱江在鳳凰古城這一段寬約200米,水勢平緩溫柔,夜晚淅瀝瀝的江水聲聽起來格外溫潤、柔和,此時的心靈就如同被一種甜美的甘泉浸潤着那樣舒服。已經是夜晚9點多了,沿江五彩斑斕的燈光倒映在沱江中,把水面渲染的流光溢彩,江邊吊腳樓的倩影在水波中顯得影影綽綽,增添了古城的神秘和魅力。我和同伴說,現在的鳳凰真是古樸與繁華同在。這讓我更加信服了新西蘭女作家路易艾黎的一句話:“中國有兩個最美的小城:一個是福建的長汀,另一個就是湖南的湘西鳳凰。”你看,沿街小商鋪里燈火輝煌,幾可與繁華都市相媲美。每家商鋪都擺滿了琳琅滿目的鳳凰特產,古城的每個角落都是人聲鼎沸。我於是有些好奇,怎麼會有那麼多人喜歡不遠千里到鳳凰來呢?我接着就在心裡嘲笑自己不懂人情了,我不也是一直夢想着來鳳凰么?至於為什麼來,也許是鳳凰多次入我夢的緣故,也許就是今生我和鳳凰古城的緣分到了吧!
在鳳凰古城沿江行走,每隔不到100米,就會有一家酒吧。酒吧里飄出濃烈的酒香,也傳出青年男女甜美的歌聲,有的悠揚,有的高吭,有的清麗,有的粗獷。這些酒吧面積都很小,大門敞開,姑娘、小伙隨便出入,有獨唱的,也有對唱的,此起彼伏的歌聲伴着叮噹的碰杯聲,聽起來覺得特別入耳。這讓我想起了《邊城》里的描述,這裡青年男女的愛情是用情歌開場的,也是用情歌的形式書寫的。有的青年要為他心愛的阿妹唱三年情歌,才能去問對方是否能接受自己的愛情。今天的鳳凰城和鳳凰人變得時尚了,但他們骨子裡的靈魂依舊保存了人類最真、最美的一面。
快深夜12點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我沿着沱江把鳳凰古城逛了個來回,但仍然意猶未盡。零點,音樂與歌聲戛然而止,燈火逐漸熄滅,一切又突然恢復到了前古。伴着小雨滴從房檐落下打在石板路的滴答滴答聲,我的心寂靜極了,好似生命完成了一個輪迴,得到了升華。
今早起床,發現外面的雨比昨晚的大了些,本擔心今天遊覽鳳凰古城的風景和心情都會受到影響的,其實相反,煙雨中的鳳凰更有了一種詩意般的美。
我的同伴撐着雨傘,為了少些遊覽的麻煩,我只披了件簡單的塑料紙雨衣,就走入了水墨畫般的煙雨鳳凰。
我們遊覽的起點,仍然是昨晚的虹橋。從虹橋向沱江下游望去,一幅江南水鄉的畫卷便展現於眼前。那青山白塔,倒影在波光粼粼的沱江上。遠處的山輪廓清晰,秀麗精緻,特別是被各種鬱鬱蔥蔥的樹木所裝扮,更顯其迤邐妖嬈。那蒼崖翠壁,更是有形有致峰巒相連的圍成圈將小城擁入了懷中。
滿懷着對沈從文先生的仰慕與敬意,我尋覓着先生童年在鳳凰城沱江上的印記,冥冥中好似聽見一陣脆脆的笑聲,那一定是風日里長着,把皮膚變得黑黑的,觸目為青山綠水,一對眸子清明如水晶的翠翠姑娘,魂靈依舊眷戀着生於斯養於斯的這一方山水,我不僅在心裡默默的問候着她:“善良的,你還好嗎?”
印染的藍布,草編的玩偶,精緻的刺繡,別具風情的銀鏈銀鐲,行走在虹橋一帶的家家商鋪前,小店裡的鳳凰特產讓你目不暇接,愛不釋手。香香甜甜的薑糖味鋪滿古城的大街小巷,一間間薑糖的作坊都是透明的,你可以看師傅把一團團的薑糖反覆拉扯得細緻勻稱,再分成一小段一小段,拿上一塊,咬上一口,脆脆的,慢慢地辣味就沁了出來,從舌尖開始四面八方的漫延出去,有點麻麻的,但是滿齒都是姜的香味。江邊每隔一段就有一個小攤,竹籤上串着江里的小魚小蝦小蟹,還有鴨血糍粑,在油鍋里炸得金黃,吃在口裡,香香脆脆的,讓你欲罷不能。
雨繼續在下着,雨點打在我的雨衣上,落在我的頭髮間,也在無聲浸潤着古城的烏瓦青石。桃花、流水、水車、燈籠、茶樓,被薄薄細雨織得一片朦朧。石礅、木門、小店裡,身穿對襟長褂的苗族阿公,裹着青布頭巾,半垂着眼帘,手指在葫蘆絲間跳躍,“月光下的鳳尾竹”輕靈悠揚的旋律如清泉水般汩汩湧出,漫過輕淺的河床,拂過酣睡的石頭,梳過垂柳的發,攬過水草的腰,唱着歌兒跳着華爾滋,蜿蜒而下,她所走過的地方,草兒青青,柳兒依依,桃花朵朵,新綠盈盈,一片勃勃生機。
岸上的美景、美食我無法不着迷、流連。當沿着古城城牆走到東門的時候,我立即被穿梭在沱江里的小舟吸引了。我跑到沱江邊,排隊大約半小時后,我們也登上一條狹長的小木舟。這種小舟寬約1米,長約10米,每條小舟能載12人。我坐在小舟里,左手拍打着沱江綠豆色的水面,右手不停的拍照,聽着划船阿哥和江上阿妹動情的對唱,賞着如畫的鳳凰美景,呼吸着濕漉空氣,我的醉意很快就到了最高點。
煙雨朦朦,遠山隱隱,流嵐渺渺,點點桃紅,盈盈柳綠,一江秀水……,我知道,僅淺讀了點《詩經》、《楚辭》的我,想要描述出煙雨鳳凰那無與倫比的美,本身就是一種痴心妄想。我也以為手中的相機可記錄這裡的美景,那樣的想法其實更加荒謬,相機的圖片僅能呆板的記錄這裡風光的幾個點,想用拍照的方式反映鳳凰的美,是一種無知甚至是殘忍。鳳凰古城的美不僅在她的清秀,更在於她那特有的靈性,她的美是有肉、有骨、有靈魂的。恰在此時,我們看到一位老師帶着幾位少年靜靜的坐在沱江西側,正望着東岸的風景在練習寫生。我想:也許只有他們才能用線條和色彩勾勒出鳳凰的美。我坐在木舟上,倘若不是同伴不停的要求我幫他拍照,我肯定以為自己是處在夢境中。
我們的木舟向下游着,對面戴着鳳冠、穿着苗服的阿妹又唱起了動人的情歌,她的歌聲自然、清新,伴着啾啾鳥鳴、潺潺流水、幽幽水草,溫柔地撫摸了我們的肌肉和心靈后,又繞過青山流雲,依着沱江水悠然遠去,消匿在吊腳樓檐角深處……(鄭培進)